昨夜夜半。
在伺候完颜水儿沐浴后,仲绿就退下去休息了。
今日不用她当值。
回到水榭,她原本打算今日早早睡去的,只是一想到还被关在耳房的冬儿姐姐,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后,抬头看了眼入夜的天色,仲绿一咬牙,又爬了起来,想单独去找冬儿姐姐再劝说一番。
她心中还怀揣着一丝期盼,盼着冬儿姐姐有苦衷,盼着她能看在自己这么多年去探望她的情分上,能说出主子需要的秘密来。
在仲绿看来,太子妃将冬儿姐姐发配去永巷这么多年,看着她受苦、挨饿、鞭打,甚至很多时候人都奄奄一息了,都不曾有过片刻将她放出去的念头。
既然如此,便是冬儿姐姐与太子妃有再多的情分,也该还完了,实在没必要再为了太子妃死守这个秘密。
但她满怀期待地去,却极度失望地回。
冬儿感谢了她的好意与这么多年的情谊,却还是拒绝了她的提议。
仲绿失望地从耳房里走出来。
走在回去的路上,她心中难过,再也没了片刻的睡意,于是随意在宫殿外的一处长廊上坐着,呆呆地看着遥挂在天上的月亮发呆。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周围除了要值守的宫人外,没有多少人再在外面走动。
再加上此地平日里没事少有人来,算是一条进出宫门的小径,所以仲绿在这儿待了一会儿也没人发现。
直到她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忽而身后传来了一声男子意外的呼喊。
“仲绿?”
仲绿脚步一顿,回首看去,眼中流露出些许惊喜:“藏冬?你怎么回来了?”
藏冬手上捧着一株红珊瑚玉树,如琉璃玛瑙般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他笑着回仲绿道:“前些日子贤王妃来灼华买了好大一批新品,回去用过后赞不绝后,很是喜欢,便派家仆送来了这个玉珊瑚树,说是让我们放在商铺外当摆设。”
“这般贵重的东西,我不敢自专,便想回来请示一下娘娘,但这么一个大家伙就放在商铺里,我实在怕明早一回去就没了,所以就一起带回来了。”
两人边说边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似是老友一般在月色下漫步。
藏冬说完了自己的事,又说了好几件宫外的事给仲绿打趣,见她不再像方才那样难过了,这才好奇地问道。
“你方才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吗?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就直说,虽然我也没多大能耐,但从前咱们都相互帮助了,没道理如今便生分了。”
仲绿微微一愣,而后心中一暖。
她一想也是,在藏冬还没被分派出去的时候,他们两个便是主子身边的左膀右臂,自是熟稔了不少。
如今虽然见面的时候少了,但当初那份情分可不是作假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主子如今仍是将藏冬当做心腹看待的,那她说一说自己的苦恼应该也没什么。
于是仲绿沉默了半晌,还是将冬儿的事说了。
说完后,她很是怅惘地感叹道:“你说,冬儿姐姐这么坚持究竟是为什么呢?太子妃娘娘真的值得她这样牺牲吗?”
但一直笑着的藏冬,脸上游刃有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停顿。
要知道在外面和那些商铺的老狐狸们天天打交道,藏冬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颜宵月掌嘴就红了眼的小宫监了。
可即便他再会掩藏自己心中的情绪,此时也还是有了波动。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仲绿:“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方才是叫她……冬儿姐姐?”
仲绿不明所以地回看藏冬:“是啊。”
她有些不理解这个话题的转换:“你问这个做甚?”
藏冬紧了紧怀中的红玉珊瑚树,微微垂眸:“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不论什么情况,我都在寻找一个人。”
仲绿恍然,想起了小姐妹们之间流传的那个她一直不好意思去跟藏冬确认的传言。
“所以,你要找的人也叫冬儿?”
“嗯。”藏冬没有遮掩地点点头,“不论是宫里的还是宫外的,只要是叫冬儿的,我都去找过。”
只是这么多年,宫里能找的都被他找遍了,却没有丝毫收获。
所以在听到娘娘让他出宫帮忙管理商铺的时候,才会那么高兴。
既自豪于娘娘对自己的信任与看重,也激动于自己能有这般名正言顺出宫的理由。
因为入了宫的宫人,如若是宫婢,到了年纪或是有主子开恩,还有出宫过活的可能。
但身为宫监的他,如果没有特例,几乎是要一辈子老死在宫里的。
他根本就没有长期在宫外的资格。
他的一生,与后宫的那些娘娘们一样,也要被困在这华丽的皇城中,只不过因为他们人小位卑,所以那些贵人们从未关注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