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还请在此稍后。
老臣已派人前去遣送国书,相信大雍的太子殿下和贤王殿下很快就会出关相迎。”
崔宏微微拱手,而后摸着自己的美须,笑得儒雅。
颜水儿掀开轿帘,回以浅笑。
“崔首辅您德高望重,一切皆听您安排。”
崔宏谦虚地拱手:“公主言重了,老臣担不起。”
心中却松了口气,看来昨日这位公主温和的性子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知礼仪,懂进退。
倒是比真的云岚公主还像公主。
崔宏带着笑容的面上毫无情绪波动,可心中却有愁肠百结。
若是真的云岚公主但凡有半点对于君权的畏惧,也不会酿成今日之祸。
由因及果,由果及因。
只能说,冥冥之中,当真一切自有定数。
崔宏叹息着离开了。
颜水儿的眼中却闪过一缕深思。
她从小就有敏锐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
方才崔宏虽然表现得毫无破绽,可她还是从他沉沉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的遗憾与喟叹。
也是,她到底不是云舒国真正的公主,即便表现得再好,云舒国人也不会轻易认同她的。
不过一切无伤大雅。
他们只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谈不上多少感情,自然是以利益为先。
而这场合作,从双方确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而是以国家利益为先,且无法更改。
想通了这点,从昨天相见开始就有些拘束矜持、担心给秦桓丢脸的颜水儿,忽然就释怀了。
人总是不自觉地就太过在意旁人的评价,但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庸人自扰,徒添焦躁。
她垂眸轻笑一声,掀开轿帘走了下去,脸上挂着落落大方的笑容,姿态万千。
无意间见到这一幕的崔宏与许浮皆怔了一下。
而后各自对望,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嗟叹与惋惜。
可这一切,颜水儿已经不知道了。
或者说,就算知道了,她也不甚在意了。
她不再矜持地坐在轿帘里、像个优雅美丽的花瓶一样等候在那儿,而是趁着这段递送国书的时间,细细打量着北境城外周遭的风貌。
她可是骄纵的云岚公主啊,又怎么会乖乖待在轿帘里无聊等待?
果然,少许时间过去,崔宏和许浮并没有让人阻拦她。
刚开始还慢慢走着心存试探的颜水儿,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担忧,脚步变得欢快而随性起来。
她东张西望,灵动的眼眸中带着自由的喜悦与新奇的探究。
相较江南的百姓来说,北境城的百姓是在黄沙与风霜中生长起来的,他们更坚韧,也更高大。
像是一面面抵御风暴的城墙,沉默而坚毅,厚重而同心。
他们的生活甚至还没有向知同和姜温韦治下的百姓过得好,但精神面貌却胜过前者百倍。
有粮食分食着吃,有衣服相拥着穿,你帮我搭把手,我帮你抬缸水……
便是有人面露病容,也自己面容不慌地向着不远处一个十分明显的草棚处走去,路上的行人和巡逻的士兵见到了都会搭把手。
——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
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不知怎么的,颜水儿的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这句话。
它出自《礼记·礼运篇》,原本讲述的是一个‘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理想大同世界。
可如今,她却在一个封建朝代的边陲,看到了其中的影子。
颜水儿无法描述这一刻自己心中的震撼。
就像是忽然间脑海内春雷炸响后,酸麻的触感瞬间直抵四肢百骸,令她全身都充满了豪情与畅快。
大抵从前的先贤写就这些文字时,依托的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着令人心安与温暖的世界吧。
颜水儿眉眼带笑,心中安详,不知不觉间,便向着那草棚走去。
却兀的被一人阻止了去路。
“阿弥陀佛,前面痢疾肆虐,施主还是不要前往为好。”
她诧异回过头,却见一个身背竹篓,手捧药草的俊秀和尚正在她身旁不远处静静地合十双手,道了句佛偈。
颜水儿忽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一个人。
不,准确来说,是一个和尚——惊蛰寺的八苦师父。
他与眼前这个和尚周身的气质极其相似。
安宁,沉稳,淡然。
好似佛寺里燃不尽的檀香,余烟袅袅,绵绵不绝。
可若说像,又不像。
八苦师父是寺庙里熏陶出来的最纯正的僧人,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