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寂寂,冷月寒星,浓浓的黑色让人无法看透。
窗边,一个老人静静坐在轮椅上,孤寂落寞,萧瑟如古道渐凉的西风。
那双深邃空洞的干涩眼睛凝视着夜空,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月光透过窗棂铺洒在他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银光,在黑夜中无比诡异。
手中的茶早已凉透,老人却似乎浑然不觉。
直到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在接近,老人才回了回神,视线依然落在窗外。
“来了。”老人忽然打破屋内的宁静。
“是的,将军。”来人显得极其谦卑,恭敬异常。
老人清笑一声,笑声有点沙哑,却显得痛快淋漓,开怀大乐道:“很久很久没有人叫我将军了。不过,别人也不会这样叫,只有你才会。你这一声将军啊,又将我拉回了那个炮火连天、战马啸啸的年代喽。”
来人见到老人兴致如此之高,心情也十分舒畅,弯腰伸手将老人大腿上那张滑下了些许的绒毛毯子往上扯了扯,微笑道:“我却恨自己没有早生几十年,没能跟随将军南征北战、踏破山河,拯万民于水火之中。”
老人望着手中的茶杯,轻声道:“小米加步枪那种岁月,还是不要经历的好,比你在安南那几年艰苦多了。”
来人没有再接过话,他清楚,只有在逆境战争中屹立不倒的人,才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老人咳嗽了几声,将凉透的茶倾掉。
来人赶紧接过杯子,毕恭毕敬地斟满了一杯热茶,递给老人。
老人两根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拈着杯子,凑到鼻尖,细细闻着茶香,这是产于东海省太湖边的碧螺春,淡淡道:“人啊,就像那杯凉透的茶,过时了就应该倾掉,换上另一杯热茶,这样才能喝出茶的韵味。”
凉透的茶,微苦味淡,已经失去了茶的精髓。
来人望了一眼老人,眼神中带有无尽的尊敬与敬仰,沉声道:“将军戎马一生,战绩彪炳,这是历史无法抹去的浓重一笔,您将永远活在这个民族的根里,成为这个民族永不磨灭的一点星光。”
老人没有任何笑意,微微摇头,仿佛稍微过大一点的动作他瘦削的身躯都承受不了,叹息道:“太祖说过:人总是要死的,死后也不过是一个小土坡。再大的功绩也只是让后人评判,我们作不了主,但有些遗憾总是不能带进土坡的,你明白吗?”
来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人轻轻抿了口茶,闭上双眼,似乎与这个世界隔绝了。
月光也是静静地躺在他尸骨碞碞的身上,不去打扰他的清幽。
良久,老人睁开双眼,忽然开口问道:“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三个月吧,上一次是在蜀都文殊院,给文殊上香,分别之后,就再没见过。”来人轻声道。
老人叹了声,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眨眨眼,你来宁州已经三个月了。”
“时间就这样,在你还没有注意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跑到了前头。”来人语调轻松道。
老人笑笑,晃漾着茶杯,很突兀地问了一句:“他最近怎么样了?”
听到这句话,来人禁不住露出一个内敛克制的微笑,目光低垂,禀报道:“将军,您放心,他最近过得挺有滋有味的。今天还跟苏墨砚的女儿出去约会了,不仅把庞月明的女儿给打了,后来还把张曼成的儿子弄得服服帖帖的。”
老人闻言,忍不住爽然大笑,笑声虽然尖锐,在黑夜中显得怪异,却笑得如此快活,显得极其快意,竟然把杯中茶一口饮尽,这是从未有过的,望着窗外,欣慰道:“这个孩子开始慢慢长大了,我多盼望那天的到来啊。”
“将军,云少肯定会成为万人景仰的枭雄,而这一天也许很快就会来临。”来人微笑道。
老人满意笑着,他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之意,一切生命对于他来说都贱如蝼蚁,只有在提到那个年轻人时才会露出些许人间的笑意,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敲着大腿,叮嘱道:“金子,好好跟着他,他会是一个很好的主子。”
来人凝重点着头,沉声道:“我一定会尽力辅助他,让他弥补将军的遗憾。”
老人笑意已尽,转头看着来人,有些愧疚地问道:“金子,你会不会恨我对你人生的安排?”
来人轻轻摇头,目中闪有泪花,认真道:“我这条命,是文殊救的,当年在安南要不是他单枪一人,一颗子弹一条人命,把我从包围圈中营救出来,我早就死在安南人手里了。他救下我的那一刻,我这条命就属于燕家的了,我无怨无悔。”
老人微微点头,历尽沧桑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孤独于世。
来人端起茶壶,又往老人手中已经空了的杯里添了七分茶,动作谨小慎微。
沉默片刻,老人浅抿口茶,忽然开口道:“他对你的身份,有没有怀疑?”
“将军放心,从张啸开始找我演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