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生对鲜血的气味极其敏感。
蹙了蹙眉头,目光微冷将眼前之人上下打量一通,他好端端站在那里,脸上笑容温柔纯良,双手收在身侧,明明哪里都没变,可冷明烛就是觉得这人有些地方与先前不同了。
至于是哪里,却始终瞧不出来。
许靖池道:“主人在看什么?”
冷明烛眉头皱的更深,他举手抬足一举一动之间仿佛多了丝从容镇定。
对,就是这种感觉。
她不喜欢。
许靖池从头到尾眼神一直锁在冷明烛身上,但凡她挑眉抿唇都能察觉到。
眼下她银眸中若隐若现的一抹厌恶,顿时叫他心下一沉,暗怪自己不该仗着刚刚立下一点功劳便急着显露。
太心急了。
他本就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只喜欢笨蛋美色,却还想着搏一搏,试试自己能不能成为那个特例。
显然,还不能。
许靖池连忙弯腰双膝跪地,膝行几步来到冷明烛脚下,微微仰头,可怜巴巴求她:“可是属下做了什么让主人不喜,属下会改的。”
仍旧是那副纯质虔诚的神情,连跪地时的身形姿态都没变,口中的话语同样卑微恭顺,可就是觉得不一样了!
冷明烛后退一步避开他,冷眼漠然望过去。
这一举措,彻底叫许靖池心沉水底,好不容易得来的信任,万般艰难得来的亲近,竟忽然之间烟消云散了?
果然先前温声软语地安慰,还有耐心细致的上药,不过是想哄着他帮她杀掉阜阳侯罢了。
他尤不死心,颤巍巍唤道:“主人?”
冷明烛面无表情看他,“何事?”
“主人为何对属下避而远之,属下不解。”许靖池眼底划过一丝受伤的神情。
冷明烛怀疑是自己太过敏感,觉得许靖池或许本就是这样杰出的人,她不该因为他变得优秀从容而有所厌恶。
于是摇摇头,状作抬手轻掩鼻翼,寻个理由搪塞过去,“你受伤了?身上有股子血腥味,我闻着头疼。”
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金尊玉贵的长大,不喜血腥味倒也情有可原。
许靖池暗暗松了口气,怪自己多心了,面上却几分犹豫遮掩似的,“原本不想告诉主人叫您担忧,属下回来途中天黑路暗,马失前蹄跌进农家猎人捕猎的陷阱里头,不小心在那受了点轻伤。却不想惊扰了主人,属下该死,请主人责罚!”
他低头伏倒,一副自责失悔的模样。
冷明烛虚扶一把,叫他起来,笑道:“你因我受伤,帮我做成大事,赏你奖你还来不及,怎会罚你?阿池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我。”
许靖池低头敛目,一如之前恭顺乖巧,笑了笑,小鹿般的眼睛望过来,“属下没什么想要的,若实在要说……”
他想了想,道:“外头天气晴朗,景致不错,想请主人外头走走,这样就能忘记属下身上血腥味给您带来的不适了。”
冷明烛原本就是想出去走走逛逛的。
往年每次经过兰阳县,都住在这家客栈,心情好时会出去走走,瞧瞧此地的人文风光,见见这里的乡土人情。兰阳县从初时的贫瘠,一年一年逐步发展成如今这般繁荣盛景,冷明烛都亲眼见证了,也很欣慰看到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和睦生乐。
她点点头,“我去换身便装,随你一块儿出去走走。”
转身回了屋,叫来华英给她找出随行带来的一套月白色男装换上,又将环钗发髻卸下,梳起个男子发髻,佩一顶白玉冠,两道发带垂至两肩迎风飞扬,腰间饰着叮咚环佩,手上持一把山水画的竹骨折扇,整个人往妆台前一站,赫然一位玉树临风的多情俏郎君。
华英一面低头给她摆正身上环佩饰物,一面声声称赞:“殿下穿女装时是最美的小娘子,今儿换上身男装,就成了最俊俏的小郎君,一会上街可记得莫要与人家过路的小娘子们搭讪,免得叫人家朝思暮想、相思成疾了。”
“打嘴,就你会揶揄我。”冷明烛嘴上嗔怪,脸上却笑意盎然,抬抬手展展扇,觉得勉强还算舒适。
她以这般男子模样跨步出来屋门,迎面撞见在外等候的许靖池,将折扇胸前哗啦一下全部展开,悠哉扇了扇,笑道:“阿池贤弟别来无恙。”
美景撞进眼底,那一声清朗低沉的“贤弟”唤得许靖池愣了一瞬,定睛细细再瞧,哪里还有半分女子的娇媚,只觉眼前小郎君便似天上仙人。
这样的郎君,明月清风,宛若青竹翠柏,世间千万人不及其一。
兀自怔了好一会,许靖池才缓过神,道:“主人这般很俊朗。”
他很会措辞,知道冷明烛换上一身男装是为了什么,自然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她不爱听漂亮美丽之类的虚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