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父皇登基后,极少提及旧事,且那时他并不如何受父皇重视。
待登位后细细查访过当年的事情,才知这水玲珑的外祖,出生江东师家,据闻是家学渊源,能追溯到汉家天下的望族。
因后代人丁凋敝,自前朝便举家搬迁出世隐居。后天下大乱,这位才学谋略不凡的师先生,才带着一干家将出山,在乱世一众豪杰中选中了他的父皇。
悉心辅佐近九年,当时在军中威望甚高。却在父皇雄踞一方,已然将泰半江山握在手中时,这师先生又带着仅剩的若干家将,自请归隐,此中缘由却已不为人知。
其后便改姓水,盘踞在云雾山建起偃月帮,以庇护周遭饱受战乱的百姓。
水玲珑瞥见皇帝正看着她,她眉目间尤带两分不羁,却规规矩矩地答话,“陛下言重了,当不得辛苦二字。”
“陛下,老臣听闻昭南地界的百姓只知有偃月帮,而不知有朝廷,有冤屈只知求偃月帮,却不知该上公堂鸣冤?” 那端坐龙案下的中年男子开口,他乃都察院院史李钊岳。一张国字脸,短须被打理的整齐非常,此时他面色凝肃望向皇帝,全然不将水玲珑当回事。
赵庭祯缓缓翻看着手中的奏本,前一刻还和和气气的脸上,笑意淡去,那柔情婉转的眉眼分明还是原先模样,却又无端透出两分冷冽。
“哦?当真如此?“
殿内的气氛倏忽间冷了下来,侍奉在皇帝身后的崔内侍,由不得一阵心惊。
这话听在耳中可真要命,举朝上下但凡沾上皇权二字,少说不得脱层皮,再往严重点说那就抄家灭族的祸事!
水玲珑只觉荒唐,却知此事马虎不得,必得好生应付才行。
她随即摆着一副豪爽派头,拱手一揖眸中坚毅,尤显得坦荡:“陛下,这是真是无稽之谈!”
“什么只知偃月帮不知朝廷,昭南的百姓不知有多敬重陛下,我偃月帮上下都是陛下的臣民,皆为陛下马首是瞻,绝不敢有二话!”
说罢觑着皇帝的神色,眼见他脸色缓缓舒展开来,心下也不由松口气。
果然,皇帝是天下最难伺候的人。
赵庭桢身后的崔内侍心中再次感叹,这土匪虽说是匪窝出身,心性胆识倒是过人。
近些时日陛下恩威愈重,冷下脸来,朝中大臣尚战战兢兢,她却能一派镇定从容。
“要朕信你...” 御座上赵庭祯往下方水玲珑扫来一眼,言语间意味不明。
“爱卿自当要拿出点作为来行..”
他话说的颇有深意,水玲珑心中暗骂,搁这装什么大尾巴狼,一纸诏令帮派上下几乎全归入他麾下,此时还来说什么诚意不诚意?
“你可知朕缘何千里迢迢,将尔等招到京城?” 他话说的闲适随意,瞧过来的眼中,明晃晃全是算计。
她心中暗忖,不就是想让她表忠心嘛!
当即洒然一笑,接道,“自当是报效朝廷,为陛下分忧,办不能办之事,除不能除的贼人!”
赵庭桢轻击双掌,爽朗大笑:“好!明日你便上兵部去领职,朕要你将京郊大营掌控在手!你可能办到?”
堂中另一须发皆白的大臣,乃是内阁之一,吏部尚书张博淮。
他眉心一道深深的褶皱,眼中透着岁月沉淀后的从容与睿智,面色沉凝:“陛下,如此是否太过儿戏了?“
赵廷桢却道:“张卿不必忧虑,且让她去试试。“
水玲珑眉心一跳,皇帝这是明晃晃的挖坑给她跳,她一个外来户,让她去掌控京郊大营,将原来的主将置于何地?
这般将她架在火上拷,日后还能有太平日子?
当下她神色一肃,郑重道:“陛下委此重任,我本不应该推脱。”
“但臣如今不过担个将军的虚名,手下只有些大头兵,若是有人欺上头来,我等如何抵抗?”
龙座上的年轻君王,意味深长扫来一眼,“哦…爱卿这是有何想法?”
“自然是给我手底下的弟兄,封赏两个官职,也好协助臣,为陛下办事。“
赵廷桢凝眉,似乎当真在认真思索她的提议。
“陛下不可啊!朝廷官员任职怎能这般随意任命,长此以往,岂非要乱了朝纲!“ 李钊岳当下反对,眼神刀子般刮过来,似乎水玲珑是祸乱朝纲的逆臣。
水玲珑黛眉微挑,摊开双手:“陛下若不能应,这安不招也罢!”
她声音清亮,义正言辞,“我偃月寨讲究的就是个义字!”
“寨中皆是兄弟相称,情同手足,怎可只为我一人谋利,那还有何脸面做这大当家?”
这话听得在场众人神色各异,那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钊岳,被气的胸膛起伏,想他堂堂二品大员,竟在此处听一土匪大放厥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平常人家若是得天家册封,哪家不是摆香案,奉告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