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宥回到徐府的时候,忠叔早就站在大门口提着灯笼等她。
见她翻身下马,忠叔赶紧迎上前,接过她解开的斗篷,拍了拍上面化了一半的积雪,又示意等候的丫鬟上前,把一件新的火色狐皮裘衣披上萧靖宥的肩头。
火焰般的狐裘裹在萧靖宥身上,露出她英气的轮廓和明艳的双眸,她仅仅往那里一站,便像是羞得夜色都要躲避似的。
她又顺手把佩剑丢给了忠叔,“我今日斩了几个灵州的百姓,你给父王通禀一声。”
忠叔一愣,赶紧问:“这,世子你怎么……”
萧靖宥面色微沉,指着佩剑说:“另外把司灵所的人叫来,给我处理剑锋。”
忠叔面色顿时一变:“世子的意思?”
“嗯,这次应该没错了,比起在辽阳大慈寺那回,我找到了更多的线索。”
两人脚步不停,于室内坐下,派了枭卫守住各处通道后,才开始悄声密谈。
萧靖宥把狐裘丢在案几边,拿捏着毛笔说:“这冬日越发寒冷,官道几乎全部被积雪封断。每个州县的城池都成了孤城。取暖木炭是刚需,没有外界来源,只能去附近山中砍树烧炭,甚至还会拆掉无人居所,这些我都理解,所以才安排了收编的流民去干这些,让他们有机会储备些过冬木炭,还能把剩余的木炭交易出去,换取粮食物资等。我想着灵州四面都是山,山脉绵延广阔,就算灵州城内有人想干这档子买卖,双方也不会有冲突。哪里想到,我派进山的流民,十活其四,有一半以上都被人杀死在山中了。”
忠叔给萧靖宥缓缓地磨墨,“可是老奴听枭卫回报,是流民伤了百姓。”
“这么说也没错,死掉的流民尸首旁边,也是百姓的尸首。不同的是,流民的尸首是被斧子等利器砍伤,百姓的尸首是头部撞击硬物所伤。从痕迹来看,是百姓砍死了流民后,然后再自己撞树自杀。”萧靖宥抬笔在磨好的墨水中蘸了蘸,抬眸看忠叔,“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
“对,我也这样想。于是我在军中找了几名善于追踪的斥候在山中查看痕迹,我带人顺着痕迹在天黑之前发现了几个落单的百姓。那几人见到我们就疯狗般冲上来,我直觉不对劲,先一步将他们全部斩杀。结果你猜怎么着?”
忠叔皱眉:“有虫子。”
萧靖宥点头:“对。我直接砍掉了他们的脑袋,发现头首分离处,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活物趁机顺着鲜血躲入地里。我又带人去处理了撞死的尸首。在已死的尸首里,没有见到活物,但他们的脖颈血肉处,有不少被蛀空的缝隙。我猜想那些东西只要人断气,就会自动离体。只要有完整尸身,就没人能发现他们体内的秘密。”
忠叔沉默了一瞬,叹道:“世子,自从先帝将造畜蛊毒列为十恶之首,犯者须处以凌迟酷刑后,民间能用、善用者,几乎都消失殆尽了。当年那些腾卫是唯一善蛊的,可他们也在圣上的清算下绝迹了,如今这些东西重现,恐怕不是好兆头。”
萧靖宥眸色微深道:“这些东西应该不是最近重现的,如果当年真的这么早绝迹,父王被贬时,他身上的蛊毒又从何而来?”
想起父王每日受的折磨,萧靖宥一颗心就不断下沉。
司灵所的枭卫,全部都是为了解开安王身上的毒蛊而存在的,可时至今日,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只能靠崔景玄四处寻找奇珍妙药来镇压毒性。
眼见安王的身体一年年的衰败,萧靖宥这个做女儿的心中,也备受煎熬,只能时不时靠醉酒来麻痹情绪。
忠叔是看着小主子的日常的,他缓缓地说:“这么多年来,枭卫探访药物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过蛊毒使用的迹象,好像这玩意儿只在针对王爷的时候复活过一次,其后便再难寻找踪迹。”
“雁过留痕,东西不会平白无故出现。”萧靖宥提笔迅速在纸上写了一些文字,然后将纸折好,递给了忠叔,“这封信,你想办法送到京城。不要用安王府的暗线,找个其他的途径。”
“是。”
萧靖宥顿了顿,又说:“最好是找个经营奇石行当的递信。”
忠叔拿着信纸,问:“这有什么缘由吗?”
萧靖宥道:“我从山中出来后,让人抬着尸首去城中寻人认领。来领尸的,各行当的都有。我问过他们近期家中是否发生过异常情况,他们倒是提到了一点共同之处,这些死者都参与了秋日的淘石。皇曾祖父时期,的确盛行奇石,他驾崩后十来年,这股风气才渐渐缓停下来。但近两年,西南之境,淘石成风,据我所知的州县官员家中,不少人都开始攀比灵璧。今年秋日,北境也流行起淘石,既然死者都是参与淘石之人,淘石又在此间突然流行。巧合之下,我感觉两者莫不是有什么联系?”
忠叔神色深重地点头:“好,之后我会命人多注意奇石行当。”
萧靖宥又说:“听闻沧行先生正在灵州城中,过两日我再去拜访。父王说他的书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