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能否先借奴婢点儿,容奴婢找人打点一番。若是再待在浣衣局,奴婢恐怕性命难保。”
“浣衣局的嬷嬷凶名在外,每日不刷完恭桶奴婢吃不上饭,您都能看到奴婢不过几天就瘦成一把骨头。晚上也没两个时辰睡觉,昏昏沉沉第二天要继续刷恭桶,再这样下去奴婢非死不可。”
“请高公公开恩,救奴婢于水火。”
任烟行说得恳切,声音哀戚,再加上那三个响头,心肠软得怕是当场就得借钱给她。
可高公公何许人也?铁石心肠的一个,怎么可能就因为她求到这儿了,就借钱给她?
“不是咱家见死不救,实在是咱家攒的钱也要打点人。”高公公扬起下巴,月光下那半张疤痕更显狰狞。
“这张脸算是废了,带了面具兴许能找个好位置,只是需要打点的钱就更多。”
高公公冷笑了声,“不止你得罪了人,咱家在宫里待的这几年更是树敌无数。到时免不得要碰到老冤家,陪笑什么的只是基本操作,要流出去的银子比起你也只多不少。”
他的钱都要用在刀刃上,也都要用在自己身上。不可能无缘无故为了认识几天的小宫女,就全数借出去。
他不是菩提,从不做毫无用处的慈善,除非这笔钱花出去能给他更高的报酬。
“那我该怎么办?”任烟行眼神空洞的看着他,觉得自己没辙了。
要么就认命刷恭桶,兴许能挺过一段时间,攒一笔钱直接去冷宫当差。
要么……就自我了断,干它丫的。
“咱家哪知道?”高公公看她眼神不对,赶紧轰人,“你还有别的恭桶没送呢吧?还不赶快去?”
任烟行却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娘不干了!”
“谁比送谁送,谁爱刷谁刷!那个鬼嬷嬷想打我就打想抓我就抓,老娘就不干了!”
事情不是没办法改变吗?没关系,老娘会发疯!
“你还赖上咱家了是不是?”高公公扯着她的脖领就往上提,“咱家告诉你,别在这儿撒泼,要撒找你们浣衣局的嬷嬷撒。”
任烟行却一直往下坐,抱着废宫的柱子不撒手。
“不走,就赖在这儿了。”她真就开始撒泼耍赖,就差打滚了。
高公公扯了几下都没扯动,只能作罢。
“你要想在这儿赖着也成,明儿浣衣局来人咱家也不会帮着遮掩,到时候你要受什么处罚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逃奴可不是抽鞭子那么简单了,到时候只把你抓去审刑司,用刑就老实了。”
“知不知道穿琵琶骨?”高公公语调怪异地问。
任烟行摇了摇头,手上却还是死命抱着柱子,生怕高公公趁机把她踢出废宫去。
“用铁钩从肩胛穿过去,透过锁骨钳制住。之前逃奴就是这么惩罚的,听说嚎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死了。”
任烟行听到他说的这些,脸色也迅速白了下来。
难道真的不能摆烂吗?难道只有死路一条吗?
任烟行被绝望压得窒息,大脑一热松开柱子就往井那儿跑。
“你要干什么?!”高公公的声音在她身后,喊得变了调。
任烟行没回答他,只是飞快将腿架在了井沿上。
高公公跑得飞快,扯住她的衣角一带,就把她扯倒在地。
“你要死也别死我这儿!”高公公嘶哑着嗓子吼道,“我以后还要在这儿喝水,你在这儿死也是污染井水!”
他好像是第一次没在她面前自称“咱家”,可是任烟行大脑空空,根本就没注意到。
“那你要我怎么办?”任烟行也沙哑着嗓子吼着说,“我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从哪儿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宫里,每日只能刷恭桶过活。”
“这种日子我受够了,你既然不帮我就别拦着我去死!”
任烟行承认自己是在道德绑架,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既然知道前路只剩死路一条,那苦苦撑着只不过是让受苦的日子更加漫长,如果只有这样还不如一死了之。
“咱家想过这种日子?”高公公也怒了,他的声音嘶哑得更厉害。
“咱家被家人卖了,只为了换一袋米粮,就给咱家卖进宫里。”
“咱家不是男人,身体残缺是个废人了!这是咱家想要的吗?这是我想选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