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的事情,在柳元初的记忆里便有些模糊。 她只记得自己在禁闭室里等着,等着,等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直到太始常院的师兄柳怀青解开禁闭室的阵法,将她放出来。 柳怀青说,有阴术人攻入太微学院。他们使用的皆是傀儡,那些傀儡有着强大的身体与力量,又都能使用五行术,无痛无觉,应付起来十分困难。 太微所有的弟子都提剑而战。 柳元初闻言惊慌。禁闭室外满目满耳的兵刃交接之声,与奔跑,喊叫,五行术交织在一起迸发出的绚烂光色,四周都乱糟糟的。 她甚至顾不得问上一句楚湘然如何,便被迫投入到与入侵之人的交战中去。 那场混战持续了整整七日,学院中的弟子死伤近半。 她的师兄桑云之重伤,太微星辰大阵被损毁,与星辰大阵命理相连的卿眠也更加虚弱。这位昔日严厉果断的戒律堂之主,只能半躺在床榻上由方请施针吊续性命。 隔着一帘垂纱,柳元初跪在言心居的地板上,第一次感受到一种不可控制的惧怕。 明明她离开太微前往青州前还一切都好,甚至从医谷带回引魂草与方请师兄妹......明明一切都好好的,顺利的,顺理成章的。明明该做的都做了,只需要等候祝可醒来...... 忽然间柳子濯离开太微,前往连州。 忽然间一切都变了,天翻地覆。 一向安宁平和的太微学院,忽然遭此劫难。她赖以生存的“家”,便像是薄薄的一层纸一样,轻轻撕扯便发生碎裂。 她所拥有的一切温暖都不复存在。 卿眠的低咳声从垂纱之后传来。他的身体虚弱,说话时便断断续续的,以至于每一个字都敲在柳元初的心上。 “当日将你暂关禁闭,便是不愿因为你师尊的事情而使你冲动行事......连州雪渊危险,不可贸然前去。” “学院中诸多意外来得突然,等到我发觉湘然因你而离开太微时......为时晚矣。你师尊此事,使得整个太微受创颇重,也让暗中藏匿的一些端倪暴露出来。” “阴术人入侵太微,为的乃是那颗定住太微星辰大阵的太微石。它是天上星辰的力量凝结而成,与头顶星空相连,是整个大阵五行之力的源头......我太微历代有守阵人,便是守的这颗太微石。守阵人以性命与太微石缔下契约,自此之后与星辰大阵同生同伤,可以随心所欲的调动太微星辰大阵中每一处五行阵法,但再不能踏出阵法所限定的范围......” “历代守阵人都会早早选出继任者,待到油尽灯枯之时,将与太微石的契约赋予继任者......湘然便是我所选的继任者。但如今她前往连州,能否回来都未可知......” “不!”柳元初控制不住地出声,打断卿眠,“湘然一定能够平安回来的!” 她将声调抬得很高,仿佛在争抢什么似的。 卿眠静默无声,并没有反驳她。片刻后,这位一生护守阵法之人说:“如今我身受重伤,命如残烛,已然再难支撑大阵,太微石需要新的守阵人与它缔结命理契约。” 他抬眼,看向柳元初:“现在太微的弟子或有伤在身,或身负他职,我要你承我命途,与太微石缔结契约,成为新的守阵之人。” “小九,你可愿意?” 柳元初只能拜服。 她双手交贴于额前,深深地跪拜下去,行了一个大礼,颤声说:“弟子愿意。” 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 太微养她十数年,她的命是柳子濯救下,她的修行是同门与师长们教导。此诚危急存亡之刻,无论卿眠让她做什么,都是该做当做,都是责任。 做什么都好。 那个时候的柳元初只想着,只要能让楚湘然平安归来,只要能再见到师父。 什么都好。 做什么都好。 · 但楚湘然终究是死了。 柳子濯也死了。 据说濯清仙尊不甘于被封,强行破开封禁,击伤看守封禁的三位连州大能。 他伤了诸多人,为了限制他的行动,连州的行术者联合起来,生生将他耗到力竭,再不能使用五行术。柳子濯便又凭借手中长刀,疯癫一般的砍杀了两个时辰。 诸多行术者在那一战中身亡,人们的尸体与骨血堆积起来,将雪渊一寸一寸的染红。 后人称之为——连州血战。 楚湘然也死在那里。 ·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