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同乡会,这回轮到宁夏坐东,拿了报社五元的稿费,不得请大家吃一顿。其实请不请都可以,但单长智都打了样,她吃人家的时候欣然前往,不能到了自己就玩不知情吧。
这回的人,比上回还多,好在这个时候的物价很低,这么些人五块钱吃国营的馆子不一定够,百年老字号不用想,但在学校后街的家庭小餐馆里,尽够了。
陆青芽是跟着单长智一块去的,众人都跟着叫嫂子,宁夏虽然早就知道,还是惊讶于陆青芽的速度和果断。该出手时就出手,处上对象立刻风风火火昭告天下。
“以后我不在,你们找青芽也是一样。”
在场都是智商在线的,明白这是单长智在让度权力。
参与于小集体的人,应该都能理解,任何一个集体中,都会有一个最具有威权的人,成为领导者。这种领导并不是命令式的,更多的是一种大家的认可,甚至是习惯。
也别觉得一个小小的同乡会,没有意义,或是这种集体可笑。要知道,团结就是力量。
能坐在这里的人,首先是大学生,都不用猜测,未来肯定有光明的前途。同乡的身份,让他们不可避免的,会产生交集。
需要帮忙的时候,同乡就是天然的盟友。
“是是是,找不着大哥,就找大嫂嘛。”程希光开着玩笑,会说话的负责说话,不会说话的负责笑,相当融洽。
“单哥,你快看看这家伙,上火急的,长了一嘴疱。”
“这是怎么了?在学校受欺负了?”单长智问道。
“唉,我妈病了,县里的医院查来查去查不出毛病,我都快急死了。”事情还是高中同学漏给他的,想请假回去,家里人死活不让。
“你别急,一会儿把具体情况跟我讲讲,我看能不能给你找找市里的医生问问,不行转到市医院里,我给你找个熟人。”
“太感谢了,谢谢单哥。”
“说什么呢,都是老乡。”单长智不让他再说下去,“再说感谢的话,我就不管了。”
什么叫人情社会,就是有事找关系,朋友托朋友。后世很多人生活在制度规范,法律条文健全的城市里,感受不到一点点事都要求人的痛苦。
但在这个时候,没有熟人,就是寸步难行。衙门难进,嘴脸难看,事情难办,是切切实实的大实话。
后世是有钱人最威风,现在是在社会上吃得开的人最威风,不管什么人什么事,求到他这里,给你牵线搭桥找人脉,帮了你的同时,你以后也成了他的人脉。
说的形像一点,就像一张蜘蛛网,蜘蛛居中织网,每一根丝都是他的人脉。需要的时候抽一根,但也不停在编织的更大更密实。
时间久一点,事情办的多一点,蜘蛛自然就成了这张网上,说一不二的人。
单长智今年大三,明年毕业就要安排工作,他这种第一批毕业的大学生,基本能留京,也肯定是好工作。
只是上了班,怕就没时间再操持同乡会的事,当然要选个接班人,目前来看,肯定是自己的女朋友最合适。
程希光鼓动着宁夏朗诵诗作,宁夏连连摆手,“你们来吧,我不太行。”
虽然此时的气氛,根本不会有人觉得尴尬,更不存在社死,但感受不同,她是真的适应不了。宁安悦的意识已经在她的脑子里,抠出三室一厅来了。
“我来。”程希光连报纸都没拿,竟然是全文背诵,那声音里澎湃的激情啊,都带着颤音。
“好感动,太感人了。”
“好想哭。”
有人热泪盈眶,有人声音哽咽,唯有宁夏一脸尴尬且不失礼貌的假笑。
但她能理解这些人,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共情。之前的日子过的太苦了,不光是物质上的,还有精神上的,现在放松下来,就极容易感同身受。
“宁夏准备什么时候出诗集。”程希光问道。
“呃”被噎了一下的宁夏,愣住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出诗集。写一首已经是赶鸭子上架,还诗集,她把脑袋抓秃也抄不出来啊。
单长智看了过来,“诗集?宁夏写了多少首了,我跟学校出版社还挺熟的,你要是写的多,我改天拿去帮你问问。”
大学生嘛,本来就是文化人,偶尔来了灵感,写个十首八首,运气好刊登个一首半首的,也就是让人“哇”一下的程度,有点惊讶但不多。
但要是能出诗集,那就是另一个档次,真正能被人叫作诗人了。
“宁夏跟出版社也挺熟的,是吧,我记得是叫时光出版社。”程希光说道。
“时光出版社,我好像有点印象,怎么,宁夏有朋友在出版社上班吗?”单长智问道。
宁夏放下筷子,感觉到了不对劲。
程希光不经过她的同意,就随意曝自己的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火车上,也是他忽然就报出自己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