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军营以后,顾琼他们关心的问她家里没事吧,她看起来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她只是无数次的在心里想,我又不羡慕,我又不嫉妒,很多人有阖家欢乐,有母慈子孝,可我有元帅,我的元帅,比你们的爹娘都好。
带完了中午的训练,柒休觐的心里始终空落落的,不由自主的去了碧洲成的营帐,也不干什么,就在里面呆呆的坐着。
顾琼来他帐子里送东西,瞧见柒休觐坐在椅子里望着自己的鞋尖,肩膀完全塌了下来,靠在椅背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笑着打了声招呼:“休觐,你这坐姿要是被元帅看到了,藤条都能给你打折了。”
柒休觐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孩子气的道:“打折就打折吧,反正又不是没打过。”
顾琼将东西放下,走到她跟前问道:“你怎么了?看着心情不好。”
柒休觐埋怨的道:“他还不回来。”
“元帅是去忙正事了,得忙完才能回来,不过清廉前几天给我来信了,说也就这一两天的事。”顾琼打量着柒休觐看起来很委屈的表情,好笑道,“要不是我知道你都快四十了,就你这小孩子要糖吃的表情,比二八年华的小姑娘都娇。”
柒休觐失落的扭过头去,还是站起身离开了。
柒休觐正在自己房里处理临川的公务,就听到了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她巴巴的望着门口,碧洲成连披风都来不及解下,便直接过来了:“休觐,你腿怎么样了?”
柒休觐站起身来,近乎贪婪的目光描摩着他冷峻的脸庞,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了自己话,她走出了桌子外,应道:“没事,已经好了。”
“裤腿撩起来,给我看看。”碧洲成解下披风放到一边,柒休觐同他一起坐到了椅子上,撩开了裤腿,碧洲成见她膝盖虽有些难看的伤疤,但摸了摸骨头当真无碍了,心里也就放心了许多。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顾琼跟我说了你去梁山的事,那次机会还趁机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立了大功,我是要赏你的。顾琼说,那整个寨子的人,无一存活,但你却对那寨主的儿子多有不忍,这是为何?”
柒休觐将那些天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跟碧洲成说了,碧洲成沉默了一会儿,给她放下了裤腿:“你是不忍心他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被人谋害,那孩子是记得你的滴水之恩呢,生不逢时,生不逢时啊……”
碧洲成摸了摸她的脖子:“休觐,人死不能复生,去了的人,我们也不能为他们多做什么。那就好好用心钻研,好好带人,好好为百姓造福,让阿谣的善念,也能得到正面的传递。”
柒休觐看着碧洲成,眼神中布满了难以言说的悲伤和委屈。
碧洲成看出了她心底有话,摩挲着她脖子的手,也松开了。
“人,真的有来生吗?”
碧洲成笑了笑:“信则有,不信则无,全在人心。”
“你呢?相信会有转世之说吗?”
“我信。”
“我刚刚去你帐里找你,腰塌了,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里,你不打我吗?”
碧洲成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不解和探究。
“元帅,你不要我了吗?我体态不好,而你连惩罚都不想给我了。”
碧洲成问道:“你想我罚你?”
柒休觐点头,眼泪都几乎甩了出来。
“想受罚还不简单?跪下。”
柒休觐起身跪下了,碧洲成亲眼看着她嘴唇不断地抖动,眼泪夺眶而出,万分委屈的问:“我下辈子还能再遇见你吗?”
碧洲成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等着柒休觐说。
“我想再遇见你。”
“可是,我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柒休觐看着碧洲成的脸,从下而上的绝望将她湮没,她双手交叠放到他膝上,额头抵了上去。声音通过肢体接触,碧洲成都能感受到那微微的震动。
“如果下辈子还能投胎成人,我好想做你的崽崽。自我参军以来,从未有人问过我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哪里疼吗。不,不是自我参军后,而是自我十三岁出来之后,就是这样,又或者,是自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也有个温暖的家,是不是我也能像你一样所向披靡,什么困难都不害怕,因为身后有关心我的家人,那是最强大的一股力量吧。可是我身后空无一人,我只有我自己。”
柒休觐抬头渴望的看着他,仿佛注视着天地间最伟大的神明,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知道碧洲成在用无比认真、无比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
“我好希望能做你的孩子,好希望你可以对着小休觐说,孩子,别怕,到爹的身后来。”眼泪成串成串的顺着她的手流到了他的腿上,“你让小休觐知道,爹爹不仅可以保护万千黎民,也可以保护自己的女儿,让我知道,我是被爹爹保护的,那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