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挺起上身,身后的杖伤让她打着冷颤,她一字一字说道:“当年,我被奸人所害,身受重伤,是元帅和林聪将军救了我,命人帮我诊治,捡回了一条命。我跟元帅说我想回家,元帅怕我一个人想不开,不同意。我受伤过甚,常常被噩梦惊醒,食不下咽,在我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我去找了元帅,我问他,能不能让我在他房里睡几天。元帅不忍,尽管知道让我进去日后会有多少麻烦,还是不忍心将我拒之门外……我晚上还是会做噩梦,梦到如何被人虐待,发出惨叫的声音,扰的元帅也睡不好,后来,元帅同意让我回家休养,我回家休养了半年,恢复了心智,才又回到军营任职。”
他们这些人听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中情绪各异。
“我自参军以来,元帅一路提拔,用心栽培,三年前又救了我一条命,对我来说,如同父兄,恩同再造。是我,当年不该去找他,眼泪汪汪的问他能不能在他房里睡几天。是我,没考虑到严重的后果,导致这么捕风捉影的谣言沾染到他的衣襟。我当时只想着我真的太痛了,我要活不下去了,元帅能不能救救我……几天后林羡跟我说,外面有了一些流言,我才想到自己不管不顾的行为给元帅带来了多么不好的影响。我听到他们说的话,恼羞成怒的动了手,其实我恼的也不是他们,而是自己,当年那个任性妄为、自私自利的自己!元帅一生严于律己,从未有过不好的传言,却因为我沾染一身污秽,我宁愿当初捱不住自尽,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元帅的清誉,可是已经回不去了……”
碧洲成垂眼看着她:“休觐,我要告诉你,我不后悔。你说,你如果早知会有流言的话,宁愿自尽也不来找我,我不允许你有这样的念头。我是你当时唯一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如果再重来一次,我不会再犹豫那么久,我会直接把你拽进来。三年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你是我的心血和骄傲,你还记得吗?又一个三年过去了,我看到了你的对人对事,看到了你的人格和担当,我现在觉得你更加值得我那句话。”然后他转向了营帐前的众位将士,“这是本帅和柒将军对于营中流言给大家做出的解释,本帅和柒将军,是师徒,本帅收留她进帐中,是不忍一个本可以好好活着的人被噩梦缠身,本帅当初如果拒绝了她,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如果柒将军就此殒命,我不愿意,就这样。若还有谁唯恐天下不乱,在军机重地大放厥词,有一例,杀一例,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
“对于打残的各位同僚,我给出的惩罚,各位也看到了。”碧洲成又说道,“关于高峰元帅提到的柒将军受贿的罪状,本帅有话要说。褚北当时想要买官,但对方要价太高,褚北出不起这个钱,就找到了柒将军。柒将军是本帅帐下的人,将这件事跟本帅说了,本帅便要她将计就计,收下他的银票。此时褚北所付的银票,还在本帅帐中的盒子里锁着,柒将军从未贪过一文钱的军饷。本帅也是借此机会敲打敲打那些利用职务之便买卖官职的将领,和那些想买官职的士兵,你们对面的人,很有可能只是假意合作,被本帅发现一例,就杀一例。至于支走陇安军营十二万两银子给兰陵的将军填账,此事确是僭越,但也是柒将军力挽狂澜,才没有让那几位将军被人胁迫,成为黑暗势力的爪牙,本帅认为,可以功过相抵。”
众位将士纷纷看了看别人的脸色,齐声道:“元帅英明。”
碧洲成确实起了杀心,可在他还没下定决心之前,就听说了高峰遇害的消息,于公于私都忍不住去看了一眼。高峰几乎体无完肤,身上的肉都被贴着骨头割了下来,每节骨头也都被击断了,却又连着一点肉丝,断的并不彻底。碧洲成赶到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他虽然心痛高峰后来走错了路,可看到他如今的惨状,心中只觉惊骇:“高峰,是谁?”
此时此刻,高峰知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高峰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元帅,我,错了……不求您,原谅,我手上,有汪乔等人与纳兰家联系的罪证,在我营里床底下的暗格里藏着。我,辜负了元帅的栽培,辜负了百姓的爱戴,我死的,不冤……”
碧洲成沉重的闭着眼睛,再睁开,眼睛已经红了一片。
为高峰合上了他的双眼,碧洲成让人将他的尸体送回了老家安葬。后来才听清廉说,这件事是欧阳谦干的,因为上回高峰陷害柒休觐,柒休觐被割下了一块肉,被庭杖打断了骨头。他查出真相后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柒休觐就又被重创,他人没出面,派人前去,百倍的还了回去。先是打断了他全身的骨头,让他无力反抗,再用匕首片下他身上的筋骨,让他清醒的受够折磨才死,手段极其残忍。
五年前,高峰去找过碧洲成,问他能不能给自己升职,碧洲成翻了翻新兵档案,说:“现下新人很多,底下靠得住的军官没几个,我还是希望你能再带一下,多带几个优秀的新兵出来。”
高峰就是因为这个消息,觉得晋升无望,这才走歪了路。
后来,碧洲成跟仲萧说起过一次,他躺在马车上,望着天上的明月,失神的道:“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