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东处,有一座庭院深深的宅子,虽然地处闹市,但周围有一圈绿竹掩映,春观风拂竹林婆娑起舞,冬赏银妆覆叶闲听落雪,倒是个闹中取静的绝佳所在。
纳兰玉书素手轻翻,将一封拆开的信放在身前的桌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清俊面孔,如薄雾笼远山的眉间,此时压着一簇簇愤怒的火焰。
他右手持起一根毛笔,左手捋起雪白的袖摆,蘸饱了墨水,想于一张宣纸上写什么,踌躇半晌,却是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此时旁边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声音里带着笑意,道:“这‘竹恬侯笔’,选材精良,笔长杆硬,刚柔相济,含墨饱满而不滴,行笔流畅而不滞,你用这么好的毛笔,去评写吴有德的条条罪状,真是糟蹋了它了。”
纳兰玉书闻言,索性放下笔,雪袖微扬间,人已亭亭而立,他走到窗边,刻意与刚站在书桌前的女子避开了一段距离,窗外阳光照射在他如玉的面庞上,眉心处一颗红痣鲜艳欲滴,他薄唇轻启,声音沉静如潇潇竹音:
“柳眉儿,你去城南保安堂当掌柜的吧,至于吴有德,给她一百两银子,让她回家养老吧。”
立于桌边的柳眉儿,白嫩的面孔,略带俏皮的眉眼,一袭碧色的衣衫,于这深秋中,她仿佛自带了春天的气息,她看着纳兰玉书的背影,惊喜中,又带着点不满,道:
“太好了,我终于能当掌柜的了!可……就因为吴有德是姑姑在时用的老人,表哥你也不能因为这个缘故,就对她如此宽容吧?你一手发展起来的几间分店,可不能一一毁在这些自以为是的老人们手里!”
纳兰玉书微微侧眸,余光看向柳眉儿,道:“吴有德已犯错,当可辞退。”
柳眉儿眼眸轻闪,似醍醐灌顶般“哦”了一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对那些老人们,来个逐一击破吗?”
纳兰玉书收回视线,再度凝视窗外的青竹,深秋的寒意未能使其折服而褪了一丝碧绿,正如他内心的清高傲骨,不容被世俗所浸染,他沉声回柳眉儿道:
“没犯错的,自然不用击破,表妹,你替我盯紧她们。”
柳眉儿拊掌而笑,道:“是的,我会多多看好那些个老人,抓住她们的错,让她们被辞退的毫无怨言,再好好的让你提拔自己的心腹……哈哈,表哥,你别嫌我说话直白,不就是这么个道理么,你也是喜欢我……我是说喜欢我的直率性格,所以你才能与我推心置腹,不是么?”
纳兰玉书自动忽略柳眉儿的话中的隐意,又道:“那个许晴音的手中有治疗小儿肠胃病的奇药,我还是亲自去一趟,与她沟通一二——这种人才,必须留在保安堂。”
柳眉儿听纳兰玉书的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点了点头,道:“确实,那个吴有德虽然做法粗鲁了些,但却给咱们铺好了路,要不是她贪的太厉害,将每次实际二百文一次的用药,向你汇报成五十文,也不至于激起患儿家属的群怒,被天天偷袭挨打了,哈哈哈。”
纳兰玉书面色波澜不变,一转身,纤长的手指勾起垂挂于旁边衣架上的雪色面纱,好整以暇覆于面上,只露出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他扫了柳眉儿一眼,立即撇开了视线,向着门口走去,边走边道:“走吧,我亲自与她沟通。”
柳眉儿面露奇色,道:“哇,表哥,你来真的,我还以为你刚才只是那么一说,你还真亲自打算去见那个许晴音啊……”
柳眉儿见纳兰玉书步伐加快,根本就不理她,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态度,嘴里仍嘟嘟囔囔的,脚步却不敢迟疑,赶紧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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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保安堂。
许晴音站在保安堂墙边,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可并没有进去。
自从吴有德被打的下不来床后,许晴音已经好几天没有来过保安堂了,她可不想过来坐诊,还收人家二百文一次,这钱又没落自己口袋里,凭什么要冒着被打的风险,再为保安堂服务。
她这次过来,是想辞工的,可之前来过几次,都被他们以没有掌事的为由给推脱了,她在家闲了几天,可天气越来越冷,处处要用钱,她之前攒的银两还有卖菜的铜板,虽然还有剩余,可也不能坐吃山空,于是就打算今日不管有没有掌事的,她都要把话撂下,从明天开始,再不来保安堂坐诊,让她们把月钱结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就在许晴音已经想好,鼓起勇气向前迈了一步,向保安堂的正门走去,可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从门里跑出了一个伙计,一看到她,顿时欣喜不已道:
“许大夫,你可算来了,我们东家等你好久了,见你还不来,正催我去找你呢!”
东家?是那位传说中的纳兰公子?正好,大掌事儿的可算来了,看来今天的话,可以说清楚了!
许晴音又迈了一步,突然没来由的紧张,心口开始砰砰直跳起来——主要是在21世纪的时候,她有点社恐,连谈个恋爱都是在网上谈的,所以才遇人不淑被婆家欺负,又因为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