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堂试赌雅间内,小阿夜与一名身着灰布衣头戴儒巾,模样似书生的男子分坐方桌两侧,桌上博局形制六博对垒,博箸“叮铃”一声掉落黑漆桌面,儒巾男子一散前进,将对方棋子打入圆点。
小阿夜神情专注认真,严肃地看着阴阳八卦博局,笔直地挺着腰身,一动不动。
儒巾男子也不催,面无表情地端坐着,双方都不行棋时,就像两尊雕像一般。
其实六博棋的玩法并不复杂,是一种军事游戏,象棋的前身,两方行棋,每方六子,一枭五散,“投六箸行六棋”,斗巧斗智,相互进攻逼迫,而置对方于死地。只是后来随着军事的变更,六博棋逐渐衰落,玩法也渐趋失传,到如今,能完整地复刻博局都要查找许多文献,更别说它的玩法了。
想要赢下这一场博弈并非易事,弈者本身的思绪必须缜密,如行军打仗一般,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贺琅棋承贺苍晖,技艺了得,半炷香便将对手“杀”的体无完肤,拿到了入坊通行令,由于对六博棋过于好奇,便想着来看看,本是不合规矩,半道上碰到了坊主,便被允许过来观瞻,此时观棋的几人正在一旁远远地看着。
其实贺琅见到梦生楼坊主那一刻当真有些惊讶,平日里极少来梦生楼连名姓都不曾透露的坊主,他来一次就碰上了,也是走巧了。
回到棋局上,小阿夜默了良久,轻轻“咦”了一声,而后眼睛一亮,如小野兽见到势在必得的猎物准备飞扑上去一般,将行棋步数飞快地又计算了一遍,博箸一投,竟来了个“兵行险招,绝地逢生”,角边辅承,将对方逼得进退维谷,若儒巾男子寻不到对策,此局行棋至此,便胜负分明了。
儒巾男子苦苦支撑了两个回合,甘拜下风。
儒巾男子道:“小生佩服,想不到小兄弟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雄风,不知师承何人?”
小阿夜腼腆一笑,两个小酒窝似隐非隐:“前辈过奖了,师承不便透露,抱歉。”
儒巾男子微微一笑,表示理解,也不追问,道:“前辈不敢当,这是通行令,拿好,日后有缘再战。”
小阿夜接过通行令,双方互敬以礼:“多谢。”
贺琅盯着博局上的残局若有所思,半抱着臂,一只手轻轻抚着下巴,忽然听到一旁坐在梨花椅上交叠着双腿看起来十分惬意的坊主大人——穆洛衡轻笑了一声:“你也看出来了吧。”
贺琅并不看他,站直了身体淡淡道:“势均力敌。”
穆洛衡抬眼看了贺琅一眼,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他道:“一记‘回马枪’杀的漂亮,前期怀柔,后期快刀斩乱麻,只可惜顾此失彼,更可惜的是敌方竟完全忽视了过去,促成败局。”
经他一说,贺琅恍然大悟,才明白这局博弈中他觉得奇怪却不知奇怪在哪的地方。
穆洛衡道:“我说的可对?”
贺琅这才把目光落到穆洛衡身上,他如实道:“我不知六博棋行棋路数,但我觉得坊主大人说得很有道理。”
穆洛衡闻言眉梢一挑,右手有意无意地拨弄着左腕上的手绳,贺琅看过去,觉得那手绳的编织手法很是眼熟,仔细一想,竟是今晨刚刚收到的那一串剑穗。
贺琅立即在心里摇了摇头,心道:兴许编织都似这般手法吧。
穆洛衡几次扫过贺琅锟山剑上飞悬的流苏剑穗,末了,他站起身来,道:“既然二位都赢了赌局,便随我入梦生楼吧,方坦,此局入册。”
黑衣男子方坦恭敬道:“是,坊主大人。”
方坦是梦生楼的都管,梦生楼一切大小事宜都由他全权负责,也包括记录一些不同寻常的赌局入册。
穆洛衡走到门边,侍从打开雕花木门,他却没有先一步跨出去,而是对贺琅道:“贺大人,请吧。”
贺琅闻言脚步一顿,抬眼看向穆洛衡的目光带了些复杂的探究。
穆洛衡也就客气客气,见贺琅不动,便踏了出去,道:“走吧,莫让程姑娘等急了。”
贺琅抬步跟上,道:“坊主大人可是和程莠打过照面了?”
穆洛衡并不回答,只道:“她在二楼雅间,我带你们去,否则只怕你们上不去。”
贺琅略一思索,便知晓他话中含义,这梦生楼内规矩颇多,怕是拿到了通行令进了赌坊,也不能随意走动,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少生事端为好,于是贺琅便道:“多谢坊主大人。”
穆洛衡斜觑了他一眼,道:“不谢。”
小阿夜小心翼翼地跟在贺琅身侧,想拉贺琅的袖子又不敢,只能闷头紧贴着他走,险些把他绊倒了。
贺琅微微一个踉跄,低头看向小阿夜,小阿夜战略性地一缩脑袋,他无奈,牵起小阿夜的手,说道:“你这胆子怎么时大时小,刚刚走棋的时候也没见你畏首畏尾的。”
小阿夜嗫嚅道:“我觉得这些路过的人有些奇怪。”
穆洛衡接过话头,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