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尽。
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江云岫才终于劝好担心地不得了的陈山,让他同意家庭医生下班离开。
一头大汗的家庭医生刚走,一直在厨房里忙活的保姆俞姐便走了出来,招呼他们吃晚饭。
厨房半开的门缝里飘出吸油烟机工作的嗡嗡声,还有饭菜的香气,江云岫落座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数盘大大小小、热气腾腾的菜。
并且,红绿菜肴摆放地泾渭分明,靠近陈山的都是红彤彤油汪汪的肉菜大菜,靠近江云岫的则是一些摆盘精致的清粥小菜,俞姐坐在两种菜中间,三个人一起吃饭。
陈山无疑是他们三个人里吃得最多也吃得最快的一个,就连他盛饭的碗都比其他人大两个型号。他吃完了,也不急着下桌,又拿一双干净筷子,时不时给江云岫挟一筷子她喜欢的青菜。
只不过,饭还没吃完,他的电话就来个没完。
陈山没接,还调了静音,但是不停闪烁的手机屏幕仍然有一种无声的吵闹感,江云岫放下筷子,说道:“陈叔,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继续陪着我们吃饭了。”
陈山把手机倒扣:“不急,没什么事。”
吃完饭,陈山离开前再次检查了一遍江云岫受伤的脚踝,红肿已经消了大半,他一直没有舒展的眉心总算平整了一些。
等他离开以后,江云岫去了书房做作业。
快到晚上十点的样子,俞姐端着一个沉甸甸的木桶敲开了书房的门。
俞姐一进来,木桶里浓重的草药味儿便弥漫了整个房间,江云岫皱了皱鼻子,朝后仰,似是想躲。俞姐笑了笑,哄人的语气:“云岫啊,这可是你陈叔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你一定泡脚的药水哦。”
俞姐把木桶摆好,又出去端了个杯子回来:“我在牛奶里加了草莓酱,酸酸甜甜好喝的咯,你把牛奶喝完了脚也泡好了,我就进来收拾,好不好?”
江云岫皱着鼻子一脸不情愿地泡脚,半个小时泡完,她发现崴脚的位置已经完全不痛了。
一觉天明。
周六早上,被闹钟吵醒的江云岫赖了会儿床,虽然今天不上课,但她有别的安排。
吃完早餐,与俞姐告别,江云岫步行至小区外不远处的一条巷子,巷口拐角处有一家超市,不是知名的连锁名牌,属于个体私营,是七中的一位退休老教师的儿子开的。
超市的规模比传统的小卖部大,虽比不上配套有地下停车场的大型商超,但售卖的货品也算齐全。
“曾老师。”远远地,江云岫就看见巷子口停了一辆大货车,货车司机和老教师两个人,正忙活着往车厢里搬东西。
听见江云岫的声音,老教师回过头,笑眯眯地朝她招手。等她走近了,倏地,手里被塞进了一个玩具。曾老师慈眉善目地笑着,哄小孩的语气:“新进的玩意儿,拿去玩儿。”
江云岫看着手里巴掌大的洋娃娃,一时失笑:“曾老师,我都多大的人了,还玩洋娃娃呢?”
曾老师嗔怪一眼,嘴边花白的胡须抖了几下:“你话说得老气横秋,你才多大,还上学的娃娃呢!”
这话倒是没有毛病,江云岫的年龄在老爷子面前,确实只能算个娃娃。她捏了捏洋娃娃粉嘟嘟的脸蛋,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还挺软。
从善如流地将洋娃娃收进包包里,江云岫看他们忙碌,本打算帮忙搬点儿东西,结果手还没摸到箱子就被老爷子佯装打了一下。
曾老师虎着脸,吓唬小孩的表情:“谁要你搬东西了,走开走开,不用你做这些!”
司机从旁边路过,正好听见,抱怨道:“曾老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家的孙女呢,咋就不能搭把手搬点儿不重的东西呢?您这稀罕劲儿,啧啧……”
这话一出,老爷子的表情瞬间变了,胡须也抖地更快:“怎么,拿钱雇的你,又不是干白工,还别别扭扭地磨那洋工!”
他当了一辈子教师,最烦那些活不好好干,就爱耍嘴皮子的人:“快点儿干,不然一会儿孩子们该等急了!”
司机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讪讪闭上了嘴。
约莫又过了四十分钟,货箱终于搬完了,超市也空了大半,乘车离开前江云岫问曾老师:“您今天不去了?”
老爷子佝偻着腰,正收拾地上洒落的纸皮子,闻言,摆摆手,笑道:“我今天去不了,今天中午吃席去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