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音,松口气继续道:“没想到暮音竟猜对了,你和我师父果真是师兄妹!那这样一来,我是不是得管你叫师叔啊?”
“再说一次,”柳承意兀地睁眼,“我没有师妹!”
孟小鱼闻声,将手中蒿草放下,小心走至矮榻一侧,想起楼顶上虞堇堇打入柳承意额间的红光,便想确定一件事。
他思虑再三,迟疑道:“郎君可还记得在城外小树林里发生的事?”
柳承意屏息,合上眼:“记得!”
“那幻境中的事......郎君可还有印象?”
“什么幻境?”柳承意蹙眉,言语中颇有不耐,“看见玄灵楼门上的告示了吗?‘闲人勿入’,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走吧!”
听了这话,孟小鱼茶色瞳眸立时放大,虽确定了对方没有了幻境中的记忆,可他此来的目的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这样硬生生地打了回来。
他忽觉身上如被巨石压着,透不过气,稍息,他挪着沉重的步伐,蹲在榻下,抬眼望着柳承意:“郎君,我能不能......留在这?”
“不能!”
“我会做饭,会洗衣服,我什么都能干的!”
“可你不会降妖!”
“我可以学......”
“你学不会!”柳承意半开眼皮,无奈下视他,“人的一生不过百年,可妖不一样,他们百年之后还有百年、千年。你身为人族,未习过武,骨骼不佳,天资尚浅,实非练武之才,如何跟他们斗?”
孟小鱼一滚喉咙,唇角隐隐发颤:“郎君所言纵是有理,可郎君也是人,为何郎君就可以......”
“我们不一样!”柳承意再次闭眼,“若我所猜不假,你生来便有不足,从小不离药石,如今渐好,你应当珍惜眼下不易,常奉父母左右才对!”
孟小鱼撑开眼角,一时愁上心头难自抑,片刻过后,他垂下头,嘴里呐呐道:“郎君这些都能看出来?”
柳承意没有说话。
孟小鱼反身坐于榻前:“郎君说的不错,可郎君不知,我生来便被亲生父母丢弃于草堆之中,若非阿爹不嫌,我早早便冻死了。阿爹以捕鱼为生,就靠着挣来的几个辛苦钱给我买药,供我念书。五岁那年,我高烧不退,吃了好些药也不见好,村里人都说回天乏术了,让阿爹节哀,准备后事。可阿爹并没有放弃我,他背着我,赤脚踩上冰凉的石梯,爬上了永安最高的天神庙,为我求了一道平安符。”
说及此处,他轻抚心口:“说来也奇怪,从天神庙回来,我的高烧便退了,病也一点点有了好转。等再长大一些,我也能帮阿爹拎拎渔网,替他看看鱼,可他不让我出海,总是笑着说我还小,等长大了再教我捕鱼。那时我还不知出海意味着什么,直到隔壁阿婶抹着眼泪来学堂找我时,我才知道出海就如同一场赌博,一场拿生命做赌注的赌博!阿爹的小舟突遇大浪,沉在了深海里,阿爹再也回不来了!”
他擦擦眼睛,声音变得哽咽:“郎君,你知道吗?家里的好东西阿爹总是舍不得吃,说我要长身体,就通通给了我。我阿爹因为我一生未娶,视我如亲子。说媒的人来了一个又一个,最后都骂他,说捡来的儿子靠不住,说他笨,说他不值当,说家里穷得叮当响还要替别人养儿子。可阿爹并不在乎这些,我们的生活还是一如往常。我的阿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随后他敛敛容,沉默片刻后抹干眼泪,侧向柳承意:“阿爹走后,我守了三年。之后,我来了武镜城,暂住在阿羽哥家中,可阿羽哥与妹妹相依度日,生活尚且艰难,我不好再去打扰他们了!”
柳承意面色平静,仍闭着眼睛。
瞧对方仍无所动,孟小鱼满眼失落,他埋下头,摸着绕于手腕上的灰色麻布:“这毒应该已经蔓至我的五脏六腑了,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可活,郎君就将我当成楼里的一个小杂役,留我几日吧!”
听后,柳承意慢慢睁眼,黑眸转至下眼角,瞅着他手上的东西,淡淡道:“那小童齿间之物对人不管用,你还死不了!”
话后,他挠挠脖子:“你说那么多,不过是想留在玄灵楼,只可惜我不吃这一套。规矩就是规矩,你不符合入楼条件,多说也无益。”
孟小鱼一听不用死了,心里才松快了些,却又立即被他后面的话噎住。
好不容易拨开云雾见了青天,哪知上头却响起了惊雷。
他靠在矮榻上,一脸生无可恋。
“出于规矩,我确不能让你留下。不过这楼也不只我一人说了算,你可以去找找老牛,让他请示牡丹仙子,若仙子同意你留下,你便可留在楼中。”
枯萎的心像是等到了甘泉,孟小鱼眼前豁然一亮:“好,我现在就去!”
才从地面撑起来,他眉心一提,认真看着柳承意,见脖颈上出了一块块红色的小东西,疑惑道:“郎君可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怎生出了这些小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