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已踏出内宗衡门,苏芷回头望着高耸威严的衡门,上有牌匾行草狂书“青丘祠”三字,字体奔放跌宕,错落洗炼,当真是入目三分,力透纸背,可见书者为人放浪不羁,心中却有秀中天地,从修为而言,细看字中乾坤,气势磅礴,只觉心神发颤,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檀溪与周翎看苏芷看的入神,想是在这牌匾中有所顿悟,不好开口打扰,毕竟这种顿悟对每个修道者来说,都是机缘,可遇不可求,若是冒然打断,对每位修道者来说,视为大忌,可为世仇。
苏芷被这样气势所震撼,一块存世千年牌匾上提的字都能让后人为之一振,究竟是怎样的修为境界,才能有如此浩瀚滂沱的气势,若有幸结识…“小师傅,这匾额,是哪位前辈所书啊。”苏芷回头看向周翎,“不知道,应该是青丘祠开宗就在了,毕竟我的小时候,它就挂在这里了,少说千年有余了吧,这衡门的朱漆怎么会掉了呢,该漆了啊。”
苏芷上了几层石阶,又绕着立柱转了一圈,轻抚着立柱上未脱落的朱漆,回望隐在山间蜿蜒曲折的石阶,和若隐若现的古祠,心里泛起酸楚,纵然小时候吵吵闹闹非要下山,可真到了能提前下山的时候,却又希望能留在山上,真是矛盾。
苏芷站定于衡门下,对着青丘祠的方向,抱拳作揖,鞠礼,“弟子苏芷,今日拜别宗门,学生在外,只求不辱师门,不负师恩,众师众长珍重…”苏芷的声音回荡在山谷,远处传来的鸟鸣像是在回应苏芷对师门的不舍…
“圣女,我们走吧,在往下,就是外宗,了,还有好一段山路要走呢。”檀溪开口拉回了在与宗祠依依惜别的苏芷,“圣女只小时候下过外宗,外宗以道观香寺向尘世开放,问挂占签也算灵验,算得上是我们青丘祠另一个收入来源,不知圣女可还记得,小时候你将香客带来的孩子丢到锦鲤池里,导致我们禅宗观好段时间,名声都不太好呢,哈哈。”苏芷自然是想不起来了,但她也很诧异檀溪长老竟也会打趣人,“她那会小,怎么可能记得住,修道之人本就不同于凡尘,力气大点也是正常的。”周翎也想起来了,觉得有趣,笑了起来。
三人谈笑,缓步下山,不觉间已行至禅宗观后殿,又是一座衡门,不似刚才青丘祠入祠衡门那般庄严高耸,但也是古朴大气;“过了这道衡门,算是真正离开内宗了;衡门一过,若非宗门子弟,这内宗便是镜中花,水中月,看不见,摸不着了。”檀溪看着苏芷白净的小脸,也是有点心疼,哎。
她们跨过衡门,下行几阶,便是禅宗观后殿,苏芷回头再望,那还有什么石阶衡门,有得不过是郁郁林霭,茫茫苍山。
穿过漆黄点黛瓦,木栏石阶廊,苏芷站在宫灯回廊下,看着来往的香客,涌动在日光下晦暗不明的檀香烟气里,不那么真切。
从回廊一路穿行至宗观正殿侧门,周翎驻足停步“梅凌霜说她脚程快,我们走走停停,都这么些时候了,也不见她跟上来,再往下,我也不能送了,虽为长老,却也受祠规约束,不像檀溪长老那般自由。”“周长老说笑了,我相比你在宗门与尘世,是多些自由,但俗世规矩更是多如牛毛,并不如我们在山间这般自在。”檀溪清泉般的声音,听着真是如鸣佩环,清脆悦耳。说着,梅凌霜阔步向三人行来,将一个锦包塞进苏芷怀里,苏芷都没来得及反应,只见怀里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包。
“既然圣女的东西已经拿到了,那我们可以下山了。”檀溪看向苏芷,小姑娘的泪水早就在眼眶里转悠了,她抱抱周翎,又转向她师傅,梅凌霜只得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拍着她单薄的脊背,纵使再有不舍,却也是该让她自己去看看外面的另一方天地。
苏芷的亦步亦趋的跟着檀溪往山下走,石阶狭窄,只能和上山的香客侧肩让,行熙熙攘攘,但一大一小两位美人行于山间,又引得游人纷纷回身侧目,本就不宽的山路,倒是显得愈发难走起来,看着苏芷被游人盯得不知所措的样子,檀溪拢了拢被挤的歪歪斜斜披肩,拿着手帕捂着嘴,莞尔一笑,惹得看美人的人群更热闹了。
“檀长老,这尘世的人,好没礼貌,为何直直盯着别人的脸看。”苏芷红着脸附到檀溪耳边悄悄的说到,檀溪笑得更开怀了,只觉得这孩子当真可爱。毕竟,青丘祠不论男女老少都是美人,自然不觉得这红粉骷髅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何况苏芷从未下过山,师傅们又是一等一的美人,苏芷从小到大,师傅们只觉得是女孩子正常的成长,更未曾与她灌输过美与丑的概念,苏芷自然是会觉得这凡尘人,唐突无理。“看来圣女下山后,最要紧的是要学这尘世的人情世故。”檀溪笑道。
终于离开了最拥挤的山腰,往下便是开阔的步道,离开人群,风裹挟着山里独有的清凉,与草木的气息,在燥热的正午,也算得上最舒坦的享受,苏芷终于能舒口气,“圣女,我们快到了。”檀溪看着石阶下面,停在路边静静等候的汽车,向苏芷说道,苏芷向下跨了好几层石阶,赶上檀溪,两人并肩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