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泛着点点油光的塑料外壳被轻轻掀开,朦胧湿润的水汽瞬间从缝隙里噗出来,还带着股辛辣刺鼻的复合香料味。
丹柠柠揉了揉略发酸的眼眶,被水汽模糊的视线经由头顶灯光持之以恒的抚慰,逐渐明朗起来。
待完全适应,泡面盖子被完全揭下,油腻腻湿漉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扫向脚边不远处被各类纸巾塞得满满当当的垃圾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今天还没出过门。
因年假安排,所有员工都早早离开俱乐部,回家与亲朋好友团圆。
丹柠柠两手各拎个垃圾袋,往日喧闹的蓝雨俱乐部此时安静得落针可闻,楼道里只有声控灯回应着丹柠柠的脚步一盏盏亮起,为她照亮脚下光滑如镜的台阶。
自全明星赛结束,刚回G市没多久,丹柠柠就不舒服。她没当回事,只以为训练室空调温度调得太高,屋内屋外体感温差过大导致身体产生的应激反应。
等被其他队友发觉出不对劲时,丹柠柠已高烧了两天,烫得两颊通红,像个煮熟的大虾似的,趴在电脑桌前失去了意识…
收到消息的蓝雨经理被这突发状况吓得不轻,她被送进医院的当天晚上,上层管事的主管就在群里发了条通告,提前放年假,让战队成员好好回家休息,为下半赛季养足精气神。
当然,躺在病床上昏睡的某人全然不知事情的全过程。等她再睁眼,已是三天后。
一切都变了。
她和家人安排妥帖的度假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提前一个月预定好的,从G市飞往H市的航班,早在她躺进医院的第二天上午便已启程。正值春运期间,来G市打工求学的外地人口集中返乡,别说是痴心妄想地想走空路,就连火车、高铁、长途大巴等一系列的常见交通载具都已人满为患。
抢不到票的丹柠柠哪也去不了,这个冬天,她注定留在这座陌生而又温暖的城市,孤身一人熬过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
今晚的街道相比前几日的欢闹喜庆倒显得过分安静,俱乐部门前的人行道上不见一星半点踪迹。靠蓝雨大门最近的两盏路灯,其中一盏似乎出点问题,徒留右手边的那杆形单影只的亮着点昏黄微弱的光晕。
丹柠柠将分类好的垃圾依次放入街边的大型废物回收归纳箱,草草扫了眼两旁大门紧闭的商铺店面。大都人去楼空,只有正前方几十米开外的一家小店还开着窗户,明晃晃的光线从窗口徐徐洒下。
鬼使神差的,丹柠柠不由自主地迈开步子,朝着那唯一亮着灯的屋子踱步走去。
这是家卖百货的小店,丹柠柠对它唯一的印象就是和卢瀚文周末逛街的那会儿,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绑头发的花绳不知道丢哪去了,又恰巧经过这,两人就进店挑了半个小时,为此还差点错过与郑轩前辈约好的特训。
要说这事她为啥记得这么清楚,实在是小卢那孩子当时给她选的那几款头绳过于猎奇,其配色之夸张、花样之大胆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之后每次路过这,她心里都会生出股异样的恶寒。
百货店紧闭的大门上贴着副镀金边的对联,借着窗口溢出的光线,丹柠柠才勉强从那歪歪斜斜的一撇一捺中推断出大致所写的内容——新年顺景开鸿云,佳岁平安发大?。
用墨水写就的门联似乎还未晾干,除了如同鬼画符般的幼稚笔画,对联上面还沾着不少豆大的墨点,尤其是下联的右角晕染了好大一块,将最后一个字迹完全盖掉。
丹柠柠正瞧得出神,不想屋内猛地传出些动静。
“阿妈!阿妈!看看我剪的窗花!”稚嫩的童音飘出窗外,像是山涧鸟雀般啼啭清脆。
“我要贴!我就要贴!今年我房间的、还有家里的,全部窗户上都要贴窗花!我看电视里都是那样的!阿爸你帮帮我!我够不到嘛!”
不知名的轻笑和叽叽喳喳个不停的童声随着渐进的脚步逐渐放大,不多时,一个肉嘟嘟的小手印陡然拍在窗户上,隔着透亮的玻璃,丹柠柠清楚看见了那个被中年男人抱在怀里的小姑娘。
小女孩穿着一条嫣红的小裙子,头上扎着两小辫,正用她圆滚滚的小手兴奋地挥动着剪得奇奇怪怪、分不清楚是条状还是块状的红纸,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嘴角两旁笑出浅浅的酒窝,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她的父亲一手将她稳稳托起,另一只手帮着摆弄那些碎得不成样的纸张,男人粗糙的五指小心翼翼地覆盖在女孩肉乎乎的小手上,像是在触碰一朵云那般温柔谨慎。
红艳艳的纸张伴随着小姑娘咿咿呀呀的笑声一点点的占据视野,明亮的光线透过窗花——如果那能被称作是窗花的话,在丹柠柠眼前的空地上,张牙舞爪到奇特的窗花影子随着屋内动静渐息而逐渐定型,瞅瞅着有棱有角的边框、凌乱不成章法的剪裁,聚在一起倒是一处趣景。
真漂亮啊。丹柠柠想。
她默默转身,将欢声笑语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