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拉住卞宁宁的衣角,竟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芸儿是不是在怪我,她是不是恨极了我……”
卞宁宁忆及刘芸的遗愿,在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她还在迷茫为何她的母亲要背叛她。平日里乖巧伶俐的小姑娘,以真心相待的母亲,与她有着这世上最深的羁绊的母亲,却是害她和她父亲身亡的间接凶手。
应当是恨极了吧。
她从刘夫人手中拉出衣袖,眼里本就浅淡的怜悯荡然无存。
“若是郝盛远当真爱你,念你,他为何会把你留在此处?他明明知道,刘芸之死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可他在乎吗?”
“真正爱你之人,被你弃如敝屣,弃你之人,却被你视若珍宝。”
“刘夫人,可当真是没长心的。”
卞宁宁立在堂中,春辰色身影,纤纤如竹,却异常坚韧。
刘夫人彻底失了精气神,整个人如同一团软泥。寂静再次充斥着整间屋子,巨兽一般吞没所有。
她眼神游离,扯了扯嘴角,许久后才说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卞宁宁望向一旁的沈寒山,见他微微地点了点头,这才又说道:“我们不过想替刘中丞和刘芸姑娘要一个公道罢了。”
话音刚落,却是一阵刺耳的笑声。
“看来,你们也不能将他如何。若是动得了他,你们来逼我做什么?”
刘夫人突如其来的通透,让卞宁宁都愣了一瞬。
其实昨夜离开刘府后,卞宁宁并未归家,而是去找了沈寒山。
她坚信刘芸之死一定与郝盛远有关,而刘夫人却拼命掩饰真相。她一直没想明白,这二人之间究竟有何关联?为何刘中丞那般疼爱刘夫人,她却要帮杀害自己丈夫和亲生女儿的凶手。
刘夫人的悲痛不是假的,可多番阻拦他们也是真的。
关于此事,她一直没有头绪,也只能继续探查刘芸之死,只盼能随着案情推进,逐渐明了真相。
直到她无意中瞧见了刘礼,那个从未在他们面前出现过的刘府小公子。那双眼睛仿佛一盏明灯,让她在纷杂的思绪中理出了一个线头。
而通过嫁衣一事,更是让她确认了刘夫人与郝盛远的关系。
但她却没有证据。她手里的线索,不足以回击郝盛远。
所以她去寻了沈寒山。她想,沈寒山如今师从郝盛远,说不准能知晓些什么。
可沈寒山却告诉她,他派了人去查刘夫人和这宅子的来历,却什么也没查到。
郝盛远已经将一切抹得一干二净。
除了柳玉欢这个名字。
但沈寒山信了她,莫名地,信了她。
所以今日,他们其实什么证据也没有。只有柳玉欢这个名字,什么嫁衣,什么宅子,什么金瞳,统统都只是她的猜测。
所以她在赌。
所幸,她赌赢了。
在听到柳玉欢这个名字时,刘夫人就已经深信不疑。毕竟,她已经二十余年未曾听旁人唤过这个名字了。
但是刘夫人尚且还有一丝丝的清醒。
“所以今日,我们其实是想与刘夫人打个赌。”卞宁宁回应道。
刘夫人抬起眼皮,眼中的光亮再次回聚。
“打赌?”
“是。”
“什么赌?”
卞宁宁轻笑了笑。
“赌郝盛远,会不会救你。”
“救你,你赢。”
“不救,我们赢。”
刘夫人不知何时在手里攥了个碎瓷片,听了这话竟手一抖,一股殷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腕流下,染红了衣袖。
“芸儿不是我杀的,你们不能将我如何。”
瓷片落地,清脆一响。
“大理寺中的李观,是刘夫人的手眼吧。”沈寒山抬手,朝着门外点了点。
“他也当真是条好狗。”
话至此,无需再讲,刘夫人已经知晓他的意思。
看来李观已经被发现了,并且将她招认了出来。多年前她无意救了李观被恶霸强占的妹妹,此番李观随叶辰安来刘府查探,认出了她,这才为她所用,替她抹了证据。
但李观能因着他妹妹帮她,自是能为着旁的原因,背叛她。她没指望李观能守口如瓶,却也没想他竟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沈寒山拍了拍衣袖上不知何时沾染的浮尘,不咸不淡地说着:“要拿刘夫人,不是难事。谋害朝廷命官,也不是小罪。关个十年八年的,轻而易举。”
“若是本少傅再给大理寺施施压,十几二十年也不是没可能。”
“就是苦了刘小公子,小小年纪,就痛失双亲,成了孤儿。”
念及刘礼,刘夫人的脑袋就成了浆糊。
刘光耀的那些宗亲,定然会将刘府的钱财占为己有,打压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