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长街上,一辆马车辘辘前行。
这是姜家的马车,坐在车内的正是当朝宰相姜姻,是当今女帝最为信赖之人。
此时姜姻一身酒气,她才从宫里出来,满脸怒气,仿佛要吃人。
今日下朝又被陛下留下共用午膳。
一顿饭,姜姻吃得食不下咽,因为同席的还有陛下新得的旭贵君。
旭贵君生得貌美,席间还被陛下招手叫过去贴着坐,最后甚至坐到陛下的怀中为陛下喂食。
姜姻恨不得把桌角捏断一块,但只能一杯一杯地给自己灌酒。
因为她与眼前的旭贵君相恋三年,早就订婚,还说好年底成婚!
却被陛下一道圣旨,横刀夺爱!
不!不是横刀夺爱,圣旨中言明,若是旭贵君还想嫁入姜家,陛下也绝不阻拦,还有厚礼奉上,一切全凭旭贵君来选。
当日,姜姻就收到了一封退婚书。
三年来,她和旭贵君发乎情、止乎礼,她和旭贵君做过最亲密的事也不过是琴笛合奏、共读《西厢》。
如今全部变为泡影。
什么海誓山盟,什么白头偕老,通通不作数了!
果然,世间男子最为薄情!哪怕她姜姻已经足够有权势了,但陛下是比她更有权势的人,那他就可以转头扑进陛下的怀抱中,忘却那些情深义重,心无旁骛地爬上龙床。
姜姻焚烧了三年来所有的书信和曲谱,她甚至遣散了府里的两名小侍,决心将这个薄情寡义的男子彻底忘了!
她自觉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说忘就真的忘。
可是今日看到旭贵君跨坐在陛下怀中,娇笑着一声声唤着“陛下”,边撒娇还边往陛下身上蹭,她真是越想越气,尤其是旭贵君脖颈上的红痕,越看越刺眼。
爱已经没了,只剩下恨。
三年来,她曾无数次想提前尝尝芳泽,都被他委婉推开,她也并未强迫,想着还是要尊重他,一忍再忍,可如今亲眼见他投怀送抱,如此主动,那之前在她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夫呢?!
世间男子果然薄情!果然不配真心相待!
“家主,消消气。”
坐在马车侧座的下属倒了一杯醒酒茶,她眼瞧着家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刚要将茶递过来……
马车突然停顿了一下,一声尖锐的马鸣响起,茶都差点晃洒了。
“怎么了?”
马车帘子掀开,下属出来问向马夫,顺着马夫的手指方向一看。
原来是一个小乞丐。
“滚开!姜家的马车也敢拦?要饭去别处!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小乞丐!”
下属说完,刚要跟马夫说继续赶路回府之际……
车前的小乞丐哑着嗓子呼喊:“阿姻姐姐,我是阿絮啊……桃源县,小山村,月下盟誓,阿姻姐姐你答应过将来娶我的!”
“小乞丐胡言乱语什么呢……”属下刚要下令将乞丐轰走之际,她的肩上就搭住了一只手。
是姜姻的手。
醉醺醺的姜姻走出马车,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马车前的小乞丐。
小乞丐一身破破烂烂,不过一张小脸还白白净净,他正高高地举着双手,手掌心上还奉着一支玉笛。
姜姻的目光先是看向玉笛,再看向小乞丐,她冷声说:“上前来。”
小乞丐膝行上前,最后行至马车一侧,将手中的白色玉笛高高奉上去。
小乞丐的手臂举高,袖口滑下,露出一双遍布伤痕的纤细手臂。
姜姻并未接过,她摇摇头,心想敌国的情报怎么整日里就在研究自己呢。
这已经是今年派来的第七个了,不过这个倒是长得最像的一个。
身形、容貌、眼神,尤其是左右脸上深浅不一的两个酒窝,笑起来甜甜的,真是像极了!
自从敌国得到情报,宰相姜姻幼年曾有一心仪的小竹马,就千方百计寻来长相相似的男子,想以此潜伏在她的身边。
眼下这个是真的很像,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要不是她的小竹马早就病死了,她当真会以为是她的阿絮回来了,可惜阿絮是她亲手埋的,那支白玉笛子也一并埋了。
“阿絮?”姜姻的语气没有温度,她已经一眼看穿了车下跪着的人。
不过又是一个敌国的细作而已,又想爬上她的床换情报,又是那一套,敌国不嫌烦她都嫌烦了。
“阿姻姐姐!你认出我了!是我啊!桃源县一别!已经过去八年,如今我……”
小乞丐倒豆子一般喋喋不休地说着,却被姜姻不耐烦地抬手打断。
“带上来。”
姜姻转身就进了马车。
蓝絮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他故意略显笨拙地爬上了马车。
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