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放假,附近书肆的客人自然少了许多。
店小二缩着袖子靠在书架旁打盹儿,一只纤细的手拨开垂地长帘,从外面进来一个十几岁的女子和一个几岁的小童。正是木昭昭和司晏。
见有客人光顾,小二慢腾腾地迎上来,问道:“二位是想买些什么书呢?本店藏书丰富,应有尽有,包您找到自己喜欢的。”
司晏并未走向书肆深处,而是朝木昭昭使了个眼色。木昭昭识趣地把书袋放在柜台上,拿出里面的书整齐地堆叠成一摞,将最上层的一本递给司晏,司晏翻开书册,展示给小二,说道:“这是上次我和你们掌柜的说好的,今日前来交货。”
原来是交货的,小二见怪不怪地拿起书册,当他把目光放在书页上时,他愣住了,这字体不似现在流行的阁体字那般规整方正,反倒是在雅致中带着几分洒脱。
以他在书肆受的熏陶而言,这种字体的书法水平属中等偏上。
店小二一边翻书,一边赞许地点头,对抄写书册质量的肯定溢于言表。
最后他和上书页,说道:“我便去请我家掌柜的相商。”他放下书册,掀起幔帐而出。
徐贵生平生最大的爱好除了卖书,便是品茶了。年轻时期因此结实了不少茶友,而其中一位叫白承的茶友在书院附近开了一家茶坊,他每逢闲暇,便会到此点了一壶好茶,与好友手谈一局。
在他刚喝完好友泡的普洱茶后,就瞧见自家店里伙计匆匆赶来。
“小江,何事如此匆忙?”
店小二恭敬地回答:“掌柜的,有客官前来送手抄本,请您前往核验。”
“哦?”今日是书肆今年最后一天开门,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上门送手抄本。
徐贵生拜别好友,随即与伙计回到书肆。
站在柜台旁的小童,穿着元青色窄袖直裰,头束水色发带。衣着打扮只能说是整洁干净,完全谈不上名贵。不过配上她挺拔的身姿,却不会让人轻视了去。
他的目光掠过小童那张略微熟悉的脸,指着柜台上的书问道:“小郎君,这些抄本都是打算卖的?”
“正是,这些均为我兄长所写,他近日偶感风寒,特派我来此卖些银两。”
小童说话口齿伶俐,语意表达清晰,身上有读书人的气质。徐贵生对她的印象不错。
他仔细翻了翻书册,发现内容抄写得相当不错,他满意地放下书册,“这样吧小郎君,按照市场价格,一本是五十文,我每本多给你十文,以后你兄长的书册都送到我们这里可好?”
能写出这样一番字体的,想必学识也不差,他倒不介意花点心思结交善缘。
司晏做出沉思之状,稍作犹豫后,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并再次交了一笔定金,又要几本空白书册。
徐贵生扣除了她定金和另外买的两本书的价钱,把剩下的银两悉数付给她,之后她带着木昭昭离开了书肆。
“公子,你为何不告诉那掌柜这些书是你抄写的?”等走出一段距离,木昭昭才把刚刚憋在心里话问出口。要是那掌柜的知道了,岂不会对公子心生好感?
却见司晏摇摇头:“非也,我现在年纪小又无功名,别人自然没有结交的必要,而告诉掌柜我有个兄长,他只能凭书册推断我兄长的情况,而书册上的字迹,就是影响其判断的关键,”
说到这儿,她笑了笑,“看来最后,结果还是不错的,省下的钱,可以买些吃食了,昭昭,咱们今日加餐吧。”
看着司晏嘴馋的模样,木昭昭也跟着扬起嘴角,她想劝上几句,没想到司晏立刻看透了她的想法,“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昭昭又何必如此恪守准则,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她拉起木昭昭衣袖,朝前走去:“昭昭快走吧,你不是还要去卖绣品吗?”
木昭昭拗不过她,只好随她离去。
“公子,小心寒气。”
方才司晏二人说话的位置,旁边停着一辆马车,车厢里坐着一对主仆,衣着不菲的男童掀起窗帘,盯着司晏二人离去的背影。
那仆从见公子拉开帘子,怕公子吹风着凉,于是出声提醒道。
那男童轻皱着眉头,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
“吉安,你是否认可方才那小童的话?”
促榆木制的车厢,外表漆上锈红色,车顶木板覆着上好的防水布,四角各挂一盏写有“盛”字的灯笼。只要是长居沛都的人,定能一眼就认出这是长乐街盛府的马车。
一面的车帘子忽的掀开,一位年岁不大的郎君靠窗而坐。
“公子,在小的看来,那小童为贪图小钱,选择撒谎骗人,非正直之人。”吉安深知自家小公子向来端方守礼,最看不惯撒谎之人,便揣测着公子的意思将自己的看法一一说出。
对小厮的话不置可否,直到窗外那一主一仆消失在巷子口,小郎君才放下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