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府赫赫百年,然而随着侯爷带着子孙离开京城,也就慢慢隐入历史的尘烟了。京城是天下富贵权势最集中的地方,少了一个威远侯府,自然会有更多的高门大户走上前台,进入权力中心,当然不会有人一直记着曾经显赫一时的那些人们。
“我听说你想买人?买侯府的下人?”陆晟第二天出现在春雨的摊子上,让她很惊喜。
春雨不忙着回答,先问:“大人您忙完了?是不是又升官了?”
陆晟一笑:“往后不能叫东风再来了,整日胡说八道。奸细抓了,侯府和另外几个府邸也都治了罪,我这抄家抓人的恶人自然就歇下来了。”
听着他难得有几分自嘲的意味,春雨忙说:“虽然侯府是我旧主,可是大人您奉的是皇命,办的是维护国家朝廷的差事,怎么成了恶人呢?”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尽管那些人家下场凄凉,可是也是他们违背了律法在先啊。”
“你当真这么想?”陆晟眼中骤然泛起光彩,盯着春雨的脸。
春雨却没察觉什么异样,面上一派坦然:“是啊,国家有皇命,有律法,锦衣卫不过是执法者,为何要被人嘲讽憎恨?难不成大人你们公器私用、构陷他人?”
陆晟摇头:“旁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从没做过这样的事。”
“那便是了。”春雨说,“人嘴两张皮,同一件事同一个人,总能被传出不同的面目,可是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只要大人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何必在意这些‘恶人’之语?大人的差事就是那样,抓人自然比不上夸人捧人让人心里舒坦,可是惩治恶行、整顿官场,却是真正有利于朝廷和百姓的事情哪。”她算是看出来了,陆晟估计是被人骂了,心里正不痛快呢。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心里话,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溜须拍马什么的,因此说得十分真诚:“若是没有你们,奸细就抓不出来,说不定我们百姓都成了亡国奴了呢。”
“你要买多少人?”陆晟没接春雨的话,但是神色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他又问起了一开始的问题。
春雨没什么可隐瞒的,老实说:“我就想买府上的一个姨娘,就是之前您让我联系了问三爷消息的那个。啊,那个,可能也还有别人,和我同住的一个小姐妹说想赎两个相熟的绣娘出来,只是还没说准,我也不大清楚。”
陆晟勾唇一笑:“果然叫我猜着了。你且等消息吧,过几日我叫人来找你,银子你备好便是。”
这是陆晟主动要帮忙的意思?春雨喜出望外,连忙答应下来:“大人!太感谢您了!”
“不必谢我,你也不是为了你自己。”陆晟摆摆手,“晓得你是替她家中亲人询问。”
春雨知道不可能瞒得过锦衣卫,当然也没打算瞒着人,现在唯一可能对袁秀秀不利的侯府众人都离京了,袁老太太大可以正大光明的把女儿领回家。只是说起这个,她又有些难过:“可惜还是要叫她们母女骨肉分离了,那么小的婴孩就要上那么远的路,不知要遭多少罪。”
袁秀秀的女儿毕竟还是侯府的子嗣,这回被带回原籍,千里迢迢的,又连个奶娘都没有,也不知道她的堂姐陆瑜能不能照顾好这么小的婴儿。
陆晟皱眉:“不曾听说侯府一行人里有婴儿。罢了,帮人帮到底,我叫人去过问一声。”
没得到确切的消息,春雨也没敢回去跟袁老太太承诺什么,只说让她多多准备银两,袁老太太自然无有不应,接下来就是忐忑的等待了。好在没等多久,她就见到了东风和只见过一面的东来。东来身形微胖,笑容和气,看着像个生意人家的管事,见了春雨就拱手问好。
春雨连忙侧身躲开:“这位大哥,可不敢受您的礼。是我给您添麻烦了才是。”
东来摇头:“算不得麻烦,也是个救人行善的差事,小的很乐意。您跟我们大爷说的人已经单独提出来了,随时都可以去交割,身价二十两银,另外,她还有个婴儿,不在奴仆名册上,便不需银两,只是需要一并买走。至于另外如果您想买厨娘绣娘什么的,便三日后直接去人市,户部到时候在那里统一发卖。”
袁秀秀的女儿没有被带走!春雨高兴得几乎要落下泪来:“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那婴儿既不在陆氏家谱中,也不在奴仆名册上,想必是刚刚出生,还来不及登记名字吧,如此一来倒好操作,静思庵的师太们慈悲,一直未曾让她们母女分离,后来侯府众人也无人提出此事,竟是如同遗忘了一般。”东来细细解说了一下。
不等春雨说什么,东风就一脸不屑的道:“反正也不是男嗣,又是庶出,想必那些主子们不愿意受累照料吧。”
春雨觉得可能也是这么回事,便也不纠结在这一点上,约好了下午去赎人,她生意也不做了,赶紧回家去敲袁老太太的门,事情一说,袁老太太红着眼眶就去拿银子。
虽然春雨只是一个外人,可是当袁秀秀真的抱着女儿投入母亲怀抱的时候,她还是跟着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