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的回答简单而坚决,像是排练过许多次一样,但是专业刑讯人员陆晟看得出来,她就是这么想的,完全没有作假,他一时却不知道做何反应了。
他不问话,春雨也不主动找话题,而是抓紧时间埋头吃饭。她就这么点休息时间,过一会儿就要开始炖肉,做晚饭的准备了。
陆晟安静的坐在她的对面,视线就落在她略微有一点凌乱的发顶。虽然整日在厨下烟熏火燎的,春雨却很干净,头发没有一丝油腻,大约是顶过头巾之类的东西,她的头顶和后脑的头发有点扁塌,不过丝丝分明,透着清爽。
这是一个十七岁的妙龄姑娘,陆晟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他们见多很多次面,说过很多话,他却一直没怎么刻意把路春雨当作一个女子,然而此时,看着她并不算优雅的吃相,他忽然发现,路春雨,不只是一个很会做饭的厨子,还是一个很好看的姑娘。
这是一个对不善待自己的亲生父母不加辞色的性格刚强的姑娘。
这是一个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有清楚计划的不怕吃苦的姑娘。
这是一个很会做饭的姑娘。
这是一个笑起来很甜美的姑娘。
这是一个身份不高的平民姑娘。
陆晟忽然就有些茫然,这样一层层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想这些。
然而春雨是不可能回答他的,她终于抬起头,指指盘子里仅剩的两块饼,问:“大人,您还吃吗?”
陆晟下意识摇头。
“哦,那我就都吃完了啊。”春雨夹起已经不是很酥脆的葱油饼来,几口就吃了下去。
这个时候,赵家兄弟已经吃完了饭,赵平顺留在后面洗碗,平安出来了,很有眼力的把春雨面前的空盘撤走了。春雨便掏出手帕来擦了擦嘴,然后看着陆晟,很认真的问:“大人,您今日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她一向是这种老老实实带着几分恭敬的态度,陆晟也很习惯,可是今天就是觉得不舒服,看着她那张对自己满是信赖的良民脸,陆晟又不知道这种不舒服从何而来。他左手捏着右手,用力握了握拳头,才站起身,丢下一句“没什么事,你忙吧”就大步离开了。
“我也不是赶人呢,这怎么还不高兴了呢。”春雨嘟囔了一句,便回后厨了。毕竟人家是锦衣卫的大官了,说不定就是在这儿坐一会儿打掩护,为了盯什么人的梢呢,春雨脑补了一下警匪片的情节,开始洗菜。
已经是六月里了,虽然这几天下了几场雨,天气没有炎热到极点,但是走在坊市间石板铺就的路上,春雨还是觉得热气滚滚,心里便盘算着,还是要再去买些冰,把她的消暑小冰碗做起来,之前的方子给了袁大老爷,她也不好再用了,要是图简单,就把碎冰和水果碎块拌在一起做些水果冰沙就好。
一边想着就到了家。只是觉得家里头好像有些不一样,仔细在屋里来回转悠了一下,她才发现,屋里什么都没变,是彩云的装束变了。今天彩云一改平日里的清淡打扮,而是穿了件粉色半臂,搭配了条水红色绣月季花的裙子,整个人如同一朵娇艳的鲜花一般,映得房间里都明亮了几分。
春雨有点词穷,盯着彩云道:“你这可真好看啊,这么大热的天,你还用了脂粉?”
彩云有些羞涩,但是还是说:“我也没想到,于嬷嬷还给我做了新衣裳,说让我后日穿着,我就先试了试。”
“啊!”春雨一拍脑袋,“你看我都忘了,这都六月十六了!后天要相看下小定是不是?”
这个事儿春雨倒是知道,彩云去绣庄接了绣活回家做,然后再送回去,自然经常跟绣庄老板打交道,也跟绣庄老板的小儿子碰过面。她手艺好,人老实,老板就很喜欢她,长相明艳动人,又被这位小少爷看上了,老板心疼儿子,就应了婚事,私下已经跟彩云透了底,这样彩云才去请了于嬷嬷来当家里长辈,走这个流程。按理说彩云这样的孤女,很难嫁进富家大户的,可是这就等于是婆婆先看中了她,又是商户人家规矩小,再就是小儿子娶妻不用考虑家族利益,这么几下里合适,彩云的婚事才定得这么简单顺利。
这些事情彩云没有瞒着春雨,但是春雨也没有刻意询问细节。这跟袁秀秀的事情不一样,袁秀秀说到底是一个被拐卖的受害人,陷在侯府里的时候失掉了一大半的人身自由,但是彩云是有独立身份的自由人,这桩婚事也没有被胁迫的成分,看得出她自己也很满意,这要是再多做无谓的事情就是手伸得太长了。她在市井之间也打听过,那个绣庄的老板是个很有手腕的女老板,除了是个寡妇,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她的三个儿子也都风评不错,至少没有吃喝嫖赌,这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算是不错的婚嫁对象了。
最重要的是,“人情世故上的事儿,你这么厉害,只要你看着成的,应该错不了,恭喜你啦。”春雨认真说。
彩云脸颊微红,但是语气平静:“成不成的,我也不认得别的人家,若是媒婆来说的,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