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在俗世之中的名声顶好。或者说是门风淳朴。”
“相较同为修仙世家的丹药齐家和炼器楚家,赵氏的名号更为平易近人。说那些山上的神仙老爷眼高于顶,其实是有理由的。修士登高,眼光永远只盯着高处,脚下山河是什么风景,很少有人去认真看待。”
文霖堂内一处书屋内,负责教书的老夫子李尧年一边落子,一边与赵封词讲述事宜。
老夫子如今已是八十多岁,须发皆白,或许这点岁数在修士眼中不算什么,但这位老夫子不是炼气士,就是个空有学问而不得志的普通人。
赵封词自从试炼归来后,就被老人叫到文霖堂下了一天一夜的棋。
老夫子执黑后动,赵封词执白先行。
老夫子言语缓慢,每个字清晰入耳。
“赵氏的门风变化,可以追溯到两百年前,那时候赵氏发生过一场内讧。
当时的赵氏家主觉着想要带领家族,就必须要改变老规矩,而改变的源头,就要从下一代赵氏子弟入手,先是废除所谓提前理解何为成仙路,从山下请来学塾夫子们教授人伦道德,让那些未满十岁的孩子读书识字,将眼光从山上看向山下。
而长老堂则反之,觉着老祖宗的规矩尤为重要,不得变化丝毫,需要守固家业循序渐进,慢慢兴旺。而当时赵氏家主废除提前了解成仙路的提议自然无法认同。”
赵封词执白,想要挽回棋盘上的颓势,落子之后回道:“后来呢?”
老夫子呵呵一笑,“答案不是很明显吗?赵氏没了家主,大小事宜都由长老堂说得算。”
自两百年前变故过后,赵氏便没了家主之位,不过那条教授人伦道德的条律倒是被执行了下来,虽说近些年赵氏子弟对修行的认知慢了不少,不过这些能够一边修行一边学习的事情并无大碍。反而赵氏在俗世和山上仙家的名声颇受好评,赵氏子弟下山历练,只要报上名号,官府衙门都会给几分薄面,这就是与人为善。
少年年纪尚小,可一神色却是说不出的老成,“跟我说这些作甚?反正我就是个清修之人,身外事不掺和。”
“我需要一个正确答案。”
老夫子黑子落定,一声轻响,回荡屋内。
赵封词扯了扯嘴角,“我说过,不掺和,如果不信,就请自便。”
之后,一局棋终了,双方再无言语。
临别时,李老夫子突然说了句,“我倒是希望你别做清修之人。”
即将走出门槛的少年面无表情道:“池塘太小,看不上。”
老人自嘲一笑,“倒也是这个理儿。”
棋盘上,黑白两字纵横交错,犹如天地阴阳。
老人很老,起码用世俗的眼光看,已经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情景。
不过李尧年身子骨不错,这年纪还能健步如飞,喝得了酒,吃得了肉。
自接替上一任教书先生的职务到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五十年。
这天黄昏时分。
李夫子走出屋子,手中提着两坛由赵氏每月按份额提供的谷命酒,独自走向祖庭后山处。
就连现在年轻一辈都很少知道,在祖祠以外,还有个宅院,规模宏大,虽不精美,但占地广袤,阵法加持,灵气流转。
李夫子很是熟稔的在宅院门口驻足片刻,遮蔽阵法开启,宅院全貌映入眼帘。
闲庭信步走入其中,穿过廊道,落座于一处老槐茂盛的石桌旁。
而在槐树下,一群上了年纪的赵氏老人早已等候多时。
看到李夫子带着两坛子酒水,那眼神比看到亲人还亲。
“老兄弟,你可想死我们了,来来来,这次我们自己带了酒杯,满上满上……”
一位看相貌要比李夫子年轻,头发花白的老人,迫不及待的将桌上酒杯推到酒壶面前,搓了搓手,眼中闪着精光。
可实际岁数,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要比李夫子大得多。
李夫子笑了笑,“急什么,酒水这东西,要人多一起喝才最有滋味儿。”
说着,便将那些空置酒杯一齐堆拢,一杯接着一杯斟满。
这下子,一众老者纷纷帮腔道。
“就是就是,酒桌上的热闹,可从来不是喝酒这么简单。”
“杯子虽小,可牛皮得吹响。”
“李夫子百忙得空,你们还不赶紧与他磕碰一个?”
“浮游一生,与妖斗,与人斗,结果现在要的清修?去他娘的。”
“老李啊,怎么才带这么点酒水?是看不起我们,还是寒碜你自己啊?”
……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李夫子也没客气,直接出言道:“能在长老堂眼皮子底下带酒水走进庭院的就只有我一人,爱喝不喝,不喝滚蛋。”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没了脾气,个个对其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做人地道。
李夫子虽不是什么炼气士老前辈,但教书授业五十余年,德高望重,赵氏子弟人伦道德很大程度上都出自这位老人的良苦用心。
所以,能够带酒给这些上了年纪以求清修破开瓶颈的老修士们,整个祖庭,只有他一人。
长老堂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