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着过路口,容烨转过头,从车蓬的撑子中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她觉得眼皮子跳了一跳。
拍了电报,容烨跺了跺脚,又登上先前的那辆车。
车夫一边走,一边抱怨着:等了差不多两刻钟,天又冷,地又滑……
“两倍,”容烨说,“我出两倍的车钱给你。”
车夫大喜,不住地道谢,还想说什么,容烨打断他:“不过,我要问你一些话,你可要好好回答。”
这年头车夫满街转悠,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甚至是一些高门大户里的闺阁秘密,他们都知道。
容烨从未想到这个地方的形势会这样糟,她要尽可能多地了解此地的情况。
“来来客栈”的老板娘是个寡妇。
不过一个寡妇能在石明沟最热闹的街市正中开家客栈,背后自然不仅仅是她一个寡妇的能耐。
她是进省城见过大世面的,所以容烨一个单身旅客一进门,她就注意到她那时兴的穿着打扮,还有通身遮掩不住的富贵气息。
她瞄了瞄容烨那两个大皮箱,揉了揉左手戴的金戒子,打定了主意……
这晚是石明沟第一场雪,来得比以往更早了一些。
车夫在“来来客栈”后头那条小巷等着。
不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裹着头巾,穿着半旧棉袄的女人躬着身子悄然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若不是身后那口箱子,他不会认出这就是白天那个女客。
车夫是有些眼力劲的,他二话不说,搬上箱子,拉着那姑娘往镇子中心走去。
到了牛马行,早有一匹马等在外头的草料棚子下头。
姑娘把箱子放在马背上三两下绑好,利落的一个翻身,上了马,一夹马肚子,向风雪中冲去……
等一人一马沿着大路出了城门,马夫和车夫,两个人才愣怔过来,对视一眼,各自隐入街角。
这年头不太平,一个女子有这般夜行的胆魄,也是奇了。
人力车夫想起他白天给她讲城外牛犊山的情况,想来那姑娘是直奔那里去了。
他不由地往远处的山望了一眼。
那山上都是废矿坑,这个时节过去,怕是一个野物也没有。
雪像小砂纸一样打磨着容烨露在外面的皮肤。她咬着呀,给身下的马儿又抽了一鞭子。
如果再等下去,这山路怕是会打滑。
一个闪失她和马都会跌得头破血流。
怀里的东西硬邦邦的,让她平添了些勇气。
她在七八岁的时候在紫竹林跟着一个洋人学过几天马术。
不过那是一匹温顺的小母马。
今儿若不是直觉让她觉得危险,她是不会这样贸然骑着一匹陌生的马赶夜路。
直走到她觉得浑身要散架,□□的马儿也汗津津的,看到山脚,她才松了一口气,松了松马缰绳。
她在一个避风的山坳里下了马,从兜里摸出一撮食盐,捧到马嘴边。
这匹老旧的公马大口地喘着白气,低头吃了起来。
“好小伙,”容烨摸了摸马的鬃毛,看到它那岌岌可危的牙齿,又改口道:“老伙计,你辛苦了。”
雪越下越大,老马很懂事地打了个响鼻,不再往前迈半步。
容烨看了看黑黢黢的周围,用鞭子抽了它一下,它只是凄楚地叫了一声,踱了两步。
她又用力抽了几下,马不再走,干脆耍赖蜷腿缩在一旁,对着路边几根枯草嚼了起来。
容烨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马,苦笑。
她从怀里摸出一支小小的不锈钢酒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威士忌的辛辣顺着喉咙一路下滑。
酒壮人胆,她跑到路旁一条干涸的小河沟,蹲下,解决了内急。
眼睛似乎也已经适应了夜晚的环境,周围黑黢黢的暗影也没那么令人觉得可怖了。
有什么东西在她身后的芦苇丛里窸窸窣窣。
容烨警戒地跳开,她第一时间觉得是蛇,落地才想到,这大冷天的哪里会有蛇。
有条白白的东西在芦苇根部探出来。
容烨定睛看去,是一条手臂,还在蠕动。
有什么人钻在芦苇丛里!
她把右手放在怀里,往四处看了看。
那匹老马恢复了点力气,已经站了起来,也警觉地立起耳朵朝这边观望着。
容烨摸出打火机,伸出手,朝那个方向照过去。
火光亮了一下,瞬间熄灭了。
只这一下,容烨惊觉芦苇丛里趴着一个人,短发乱糟糟的。
“水……”沙哑的喉咙,细碎的声音飘散在寒风中。
容烨用手挡住风,又打了一下打火机。她看清楚了,那手上还套着白色的衬衫,在这穷乡僻壤显得有些突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