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容烨觉得耳边窸窸窣窣,有条硬得像枕木一样的东西托起她的脖子,湿润甘甜的液体流入唇舌。
她警觉地别开脸,绷起嘴唇。
“是米汤,米汤。你喝,你喝呀…… ”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柔声细气地。
“小竹竿?”容烨一把推开,撑起身子:“你还敢回来!”
眼前白光一闪,他只觉得一个冷冰冰的东西顶在额头正中。定睛看去,容烨手里攥着个银白色的圆筒筒。
“我说过什么?”她问,眼神冷厉。
少年嗅到一丝丝危险,不由地举起两只手,作了个投降的姿势——这是之前被抓时其他老兵油子教给他的,说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你……你说不要碰你的东西。”
容烨挑挑眉毛。
“你还说,碰一下试一试。”
容烨眉毛挑得更高。
“所以你就碰一下试一试?”她问,“你听不出好赖话吗?”
“不,不。我是想找点干粮,翻到一个油纸包,闻着香香甜甜,估计是大小姐你的点心,就没敢碰。这不,我出去走了二里地找了户老乡借了点热米汤。”
说到这里,他吧手里的葫芦瓢往她眼巴前一举,清汤寡水的一大瓢糙米汤,散发出微微的谷香。
外面的雪不知道有多大,她垂眼看去,他的鞋子也没有了,光着一只脚,冻得发红。
“叫你乱碰!”容烨拿那手电筒轻轻戳他脑门。她不打算就此放过——如果眼下树不了规矩,等这个少年再长得扎实一些、心眼再活络一些,会更加麻烦。
“嘶……”少年皱着脸也不躲,稳稳地端着那瓢汤,生怕洒落。
容烨一手接过来,按开手电对准他那黑漆漆的眼眸一晃,恶狠狠地说:“这叫‘洋电棍’,能照瞎你的眼,被它碰了,能电死一头牛。”
少年一时不知道是该揉额头还护眼睛,闪在一边,眼睛被照得满是五颜六色的光圈。他有些委屈地说:“你、你欺负人。”
他穿着并不合身的黄绿色制式裤子,通红的鼻尖挂着鼻水,佝偻着身子像个痨病鬼。容烨疑心,就是这副鬼样子,才吓得老乡乖乖把刚烧好的米汤拱手相送。
容烨把水瓢递给他,说:“吃吧,就着你先前翻出的‘饼子’。”
少年从地上坐起来,望向容烨,那张白脸在光圈中一时恍惚、一时清晰。这女人变脸比风摆树叶还快。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水瓢,溜边嘬了一口润了润干涸的肺腑,又掰下一块饼子大嚼起来,两腮撑得鼓鼓的。
没吃两口,女人的声音又在他头顶响起:“别吃了,当心把自己撑死。”
容烨想到,他不知道水米未进几天了,一下吃太多能撑破肠胃。
这人可已经花费了她一颗西药、一张进口毛毯,如果人废了可真是不划算。
想到这里,容烨微微一愣。昨晚上明明还想给他喂了药就走,若不是大雪封了山,她早就跑没影了。
小竹竿就见这女人眼睛里的光明明暗暗,不知道又转了多少个心思。
他趁她出神,背过身去,悄悄把手心里窝着的一小块饼放在嘴巴里轻轻含着。
先前他狼吞虎咽吃得快,眼下细品,才发现这饼子特别香。应该是放了糖还有一些油,有股子好闻的味道,就像那女人身上的味道。
吃完了,他又对着箱子里油纸下那半截饼子出神,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容烨笑:“这不是饼子,这叫列巴,等我们上了山,我给你做。到时候还可以掺一些果仁进去,比这个还好吃呢。”
列巴,小竹竿在心里头默念,记住这个名字。
虽然他不相信有比刚刚吃的“列巴”还好吃的东西,但他觉得,就冲能天天吃上列巴,跟着这个女人上山也不是不可以。
“你不吃吗?”他转过头来,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的饼渣。
“你过来。”容烨说。
小竹竿忙走过去。
“抬起脚。”
小竹竿抬起左脚,举了举,又抬起右脚。
容烨看了看,说:“你这样可上不了山。”
她让小竹竿把箱子抬过来。
在里面翻找一番,翻出一个貉子皮暖手筒,三两下把缝纫线拆了,又拿起一把剪刀……
小竹竿耸着一身骨头站在一旁,看那皮毛又绒又细的,皮板上还覆了黑绸子面,用丝线绣了精美的花样,不由地有些心疼。
容烨把皮子展开,粗针大线地拼了两个奇形怪状的“龙舟粽子”,用皮手筒的系带缀上,示意他穿在脚上。
小竹竿把那个“粽子壳”套在脚上,松松软软、暖暖的,不一会那热力沿着脚底板散上来,伤口又痛又痒。他挠挠擀毡一样的头发,咧开嘴笑了起来。
吃了点东西,他的脸恢复了一些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