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山,闻到那熟悉的森林中各种植物的味道,阿生的脚步又轻快起来。
他不像第一次进山时候那样,带着一些抗拒和不情愿,如今路过的一草一木在他眼中都特别亲切可爱。
推开宿舍大门,他把铺盖卷丢在自己那张光板床上,然后把自己扔在角落那张宽大木椅上,重重地吸了一口屋子里干冷的空气,打量着屋子。
炉子旁的竹筐里堆满了松塔,应该是容烨捡来生火用的。这种松塔含松油比较多,全用来烧会弄得满屋子黑烟,只能用来做火引子用。但是,这些没必要告诉她,他自己来做就好了。
矮桌上一个豁了口的瓦罐里插着几枝干芦苇,窗台上放着清理好的几个玻璃罐子,里面泡着大白菜、野蒜等还有一罐红红黄黄的,不知道是容烨从哪里找来的,做成了腌菜。还有一个罐子里是一些红皮的鸡蛋,看样子也是泡在盐水里。
阿花从它的稻草窝里走出来,绕着阿生脚边转悠,它的窝旁边,还用一个破陶罐,倒扣在盘子里,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喂食器。这样等人离开前把罐子装满,阿花从破口处啄一点落下一点,不会让它一次吃到撑,没了下顿。
阿生心里有些许失望,他本以为容烨自己生活多少会有些力不从心,这样好显得他对她重要一些。
如今他看到,她不仅把屋子收拾得很温馨,甚至还很有闲心地给阿花织了个同款的两指宽的围脖,和他没有带走的那双毛线袜子一个材质。
容烨进来,走到床边给他铺床。被子卷展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滚了出来,落在屋子的洋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是一块银元。
阿生紧张地走过来,把东西捡起来,握在手中。
“你下山这几天没有花销啊?”容烨问。
“啊,都是凭力气吃饭,车马店的大通铺挤挤,也花不着什么钱。”阿生说。
“给你。”容烨走到枕头旁边拿出一个花花绿绿的方盒子递给他。
阿生拿在手里,一扠长的方形洋铁皮盒子,上面画着几个跳舞的穿着衣服的小熊,看着憨憨的。
“这是我很久之前留下的饼干盒子,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把你的钱放在里头,找个地方收着,免得像今天这样不小心掉出来。”
阿生摩挲着盒子,确实有些年头了,边角有些掉漆。算起来,这是容烨送他的第二件东西了。
容烨看他懵懵懂懂地,笑了笑,挑明道:“我也不是白白使唤你,以后但凡我有,都会给你一点钱。你下山采买,那些零头也都可以自己收起来攒着,将来娶媳妇用。我在山下看他们都喜欢收些木耳、蘑菇之类的山货,咱们也可以进山搞一点去卖,除了家用,剩下都是你的。”
“娶媳妇?”阿生抓住重点。
“你这个年龄在乡下怕是早已经老婆孩子热坑头了吧。”容烨笑道。她看过一次国民政府的统计报告,除了几个较为富庶的大城市,寻常乡村平均寿命也就是三四十岁,阿生这个年龄确实该抓紧议亲的事情了。
“姐你真是会开玩笑,”阿生说,“你都没嫁人,我到你这个年龄再成家也不迟。”
“你别跟我比。再说,我也是结过亲的人。”
一番对话下来,阿生只觉得先前还很温暖的屋子如坠冰窟。他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蔫蔫地站起身,说:“我给炉子去生火。”
木头噼里啪啦地响着,容烨把脚放在一旁暖着,手里的竹针上下翻飞,卷曲的旧毛线在她手里编织成一行行。
阿生把小桌子搬到一旁,捏着根铅笔画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容烨有些好奇。
“我想把屋子重新隔一隔,看把火炕修在哪里合适。这地方忒大,得隔出来一间卧室才能保证暖和,不然太费火炭。再过一个月就靠咱们这一个小炉子,躺在那冷冰冰到破床板上,半夜炉子熄灭,冻死了都不知道。”
容烨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听说冻死的人最后都会觉得身上热,反而把自己剥得一干二净的,太可怕了。”
她把手里的编织活放下,凑过来看他手里的图纸。
靠得近来,阿生低垂眼皮的余光捕捉到她鼓鼓囊囊裹在袄子里的胸脯,身上暖融融的气味更是令他走神。
容烨从他手中接过笔,阿生像被火烧到指头一样,差点把笔丢开,耳尖烧起一抹红晕。
容烨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低下头,写写画画。
“这边冬季刮来的西北风和北方比较多,为了保暖起见,我们不能把火炕放在最里面北面那道墙。所以现在只有目前我这个床板这个位置是最合适的。那我们就只能临时这样、再这样,隔出一个小房间,可以用竹子搭成骨架,然后搞些旧的报纸什么的,糊一下。北墙那里我还想设计一个泡澡间,暂时先用布帘隔开就好。”
她用笔在纸上看似随意地涂涂画画,很快阿生发现这个图有些神奇,“这个就像我现在挂在天花板上往下看,这个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