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关心,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多谢宫主垂爱,喝过两杯水,略好些了。”
鹤轩原本平静的眸色蓦然深沉:“是啊,天理昭彰,因果终有报应。喝了被自己撒过盐的汤没什么,只要手里不沾无辜人的血,水就还能冲刷得干净。”
扶青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嘴角扬起丝丝嘲讽,没有半点温度:“宫主想说什么?”
鹤轩声声肃然:“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扶青缓了缓声色,牵上我的袖子,眼深黑如潭,不知其想:“暮暮,你先出去。”
鹤轩淡淡道:“怎么,君上杀人如草芥,却连几句话都不敢让她听吗?”
他是指被扶青下令诛杀在客栈里的那些无辜百姓?
我猛地抽回袖子,呼吸一点一点加重,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那晚是我的错……”
鹤轩打断:“冤有头债有主,你非执刀人,错从何来?”
旋即,他目光一偏,似无意般扫向扶青:“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因果循环,皆有定数。一粒盐撒在汤里没什么,一罐盐撒在汤里,你受不了。”
弦外之音意,原来如此,我懂了。
鹤轩明知道汤坏了味道不能喝,却仍然坚持让美景送过来,并非是要护犊子报仇,而是想以我为鉴,点一点扶青。
可惜他一番谆谆教诲,落到扶青耳朵里,只剩下抵触:“闭嘴!”
鹤轩蓦地晃神:“我也想闭嘴,可我若是闭了嘴,还有谁会对你说这些?”
扶青忽然笑了一下,未见有任何特意的伪装,仿佛是发自内心感觉到可笑。
鹤轩阖上眼,指尖在书案上,轻轻地点了一下:“你可知,仙界与魔界,即将到来的一役,缥缈宫请战被驳回了,天帝谕旨诏令风华宫出战?”
扶青眉宇一动,却没有说话,我疑惑道:“此战明面上的理由是醉灵,而醉灵来自白庭仙脉,归重华宫主所辖。这要论起来,缥缈宫若请战,天帝合该同意啊?”
鹤轩静静地抬眸看向窗外:“在上君的诏谕面前,没有什么该不该,只有遵旨听令。活着的要听令,没命活着的,也要听令。”
我大感惊奇:“谁没命活着还得听令?”
鹤轩浅浅的话声传来:“雪女啊,天帝欲授其仙号,追封她为北圣境司雪元君。”
北圣境?北海雪山圣境?
等等!
我顿感后背一凉:“天帝这么封,岂不意味着雪女归于仙界,那北海雪山圣境也就成了仙界的地盘咯?”
“不止。”鹤轩摇摇头道,“世间万物一花一木,它们即使再渺小,也是有力量的。就好像,树不会动,更不会说话,却可抵挡风沙。正如天下苍生,虽然看似微不足道,但每个人的信仰汇聚起来,便是连天帝都不能轻易撼动的存在。而雪境中,像这样的力量,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大至连绵山脉,小至一片茸茸白雪,还有无形的风极寒的气……它们信仰雪女,若雪女就此归于仙界,那么这万万千千的雪境生灵,或许会同仙界站在一起与魔界为敌。甚有可能助天帝找到青雀台,而魔界从此失了地利,便会腹背受敌。”
扶青瞬间脸色微变。
鹤轩忽然停下,略一顿后,续道:“雪女是被你所杀,如果她还活着的话,绝不会接受天帝敕封。所以,魔界今有此困,便是当初你亲手种的因。”
想是记忆中的画面有些久远,扶青略失神了片刻,才又问道:“你怎知她不会接受?”
鹤轩一想:“天帝早年间便有敕封之意,曾派了个仙使去探口风,结果雪女没给他面子,将那仙使打出雪境,拒绝得十分彻底。”再一想:“记错了,不是她打的,是一个小童打的。”
扶青并不相信:“探口风是私下的事,天帝被驳了面子,岂会让你知道?”
鹤轩将目光定格在窗外一簇花枝上,神色随着万千思绪起起落落,看来恍若隔世的感觉,委实不大好受:“雪女同白狐上仙素有些交情,白狐上仙又常与仙尊下棋,谁输了谁就得讲个趣事。那日天气好,我躺在树上晒太阳,顺便收了一大笔的封口费。”
我起了好奇:“什么趣事还得封口?”
鹤轩举目望了望,不知想的什么,片刻晃神后,淡然一笑:“据闻那年,雪女固辞不受,惹恼了传令的仙使。仙使责问,做妖究竟哪里好,你放着成仙的机会不要,莫非是想靠拢魔界背弃天道吗?彼时,雪女看着他,不似预料中那般辩解,而是望过漫天山色反抛出一个问——何为天道?”
“仙使答,天,便是天道。”
“雪女却言,天道,不是天。”
扶青霎时目光微微一顿,像风吹皱了一池秋水,很快又恢复平静,波澜不兴。
鹤轩瞧他片刻,指节叩在书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响:“仙使怒斥雪女一派胡言,声称要上禀天帝,将她治罪。雪女说,神仙也好妖魔也罢,身份从来不是划分善恶的标准。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