缰绳一勒,马蹄一停。顾则还未落地,陈煦父亲乐呵呵接过绳索,为其牵马。陈家男人们喜不自胜趋迎于门,陈家老太爷见顾则模样身形多肖其翁,欢喜之外顾重非常,亲自领他入府不在话下,昔日陈家的常客,今时倍受冷落,只能远远跟在顾则身后。
陈家热情之至,待顾则宛如百年亲故,诸位郎君另有一番絮叨。顾则好容易得了空当,抽身去拜访妹妹的玩伴。他从宋念那儿听得陈煦素爱蹴鞠,来时请淮州工匠打了十六只玲珑八宝,虽不实用,可实在称得上一句好看。
陈煦一见这份大礼,双眼放亮,硬要万紫千红扶着下床来,拖着病体还非得一通演练给这对表兄妹瞧瞧。
陈家爷们半刻不见顾则便命人来寻,等顾则被叫去饮酒,只留下宋念陈煦等说话。
这些日子,陈煦不知宋念忙活什么,总不来瞧他,如今人来了,陈煦也不恼了,宋念关心陈煦身子,叫万紫拿药方来给她瞧。
“你能瞧出好歹来?”陈煦笑话宋念,不知不觉咳嗽了几声。
“本小姐虽不是医者,大夫用的药也能瞧出个轻重。”宋念拿着药方,细看每一味药材。
见少爷说话多费气力,千红在旁禀告:“薛大夫上门问诊,原是每三日来一次,打这月起,已是每五日来一次。”
“他本就体弱,你们大意不得。”宋念嘱咐万紫千红。
“她们最是妥帖,用不着刻意吩咐。”
恐宋念忧心过重,陈煦示意万紫,万紫将药方子收走,“灯火暗,小心伤了姑娘的眼。”
宋陈二人闲话家常,三言两语之间,陈煦忍不住显摆起来,“我白得一个爵位,你可知道?”
“我怎么不知?还是我替你磕头谢恩的。”宋念小声窸窣,不叫陈煦听清。
陈煦欲言又止,思索再三,问道:“你说,太后娘娘怎么知道我的?”
人成日躺着不动,竟胡思乱想起来!花朝那日情势玄混,若宋念告诉陈煦杜姑娘说他二人不清不楚,打着青梅竹马的幌子做夫妻,只怕这厮听了得即刻气死过去。
太后赏了陈煦,说白了就是为了敲打她,叫她少往陈家跑,宋念正想着用哪种由头搪塞陈煦……
陈煦一脸喜上眉梢,笃定道:“定然是凉王殿下夸奖,让我在太后面前得了脸,那日请你去帮我点茶,没拿错主意,我这尊月老的姻缘红线竟真帮你绑了一个好的。”
宋念气他也不是,笑他也不是,“是是是,全都仰仗着陈六爷了。”夸完人不忘劝他,“你如今是样样齐全,得了安足,更该好好养病。”
陈煦说得兴致高了,又炫耀道:“前几日,殿下来看我了。”
“哪位殿下?”
“还能有哪位殿下,自然是凉王殿下,都说殿下木人石心,对我可谓是亲切不已,殿下再三让我保重身体,还说等我好了,邀我去王府同乐。”陈煦有些恍惚,念姐儿这个未婚妻对凉王殿下还真不上心。
三句不离凉王殿下,左一句殿下长,右一句殿下短,还提点茶一事,宋念心里生火,咬牙笑道:“你若是个女子,我便认你当亲姊妹,你姓了宋,又姓了顾,替我嫁给凉王殿下才是真好,也算是合了你我二人的心意。”
“休说此话!”
宋念当玩笑话说过了头,陈煦怒了,刚想找补。
不料,陈煦却道:“我若是个女子,莫说是你,连魏姑娘也是不让的。可惜啊,天意难违,阿娘偏偏给了我一个男儿身。”
宋念听罢,一阵失语,万紫千红折春挽夏皆无话可言。
过了半响,宋念才道:“若是凉王并非是个傥荡君子,你又作何想?”
宋念语讫后,陈煦脑筋急转,急问:“可是,殿下他轻薄了你?”
宋二小姐一听,心火更旺,肖想陈煦能说出些好话来,她瞪大了眸子,手往病者耳朵上一放,拧了一拧,“我瞧你的病是全好了,半点也不怕我了啊!”
“饶命,饶命。”陈煦拽着宋念的衣袖,不停求饶,折春挽夏万紫千红外加几个小丫头,忙上前救人。
恰是连夫人叫宋念去外间吃酒,宋念这才放过陈煦。
“外头热闹,你快去吃酒,也替我喝两盅。”陈煦和煦地笑道。
“不急,本姑娘今日大方一回,再陪你说会子话。”
“这会子人少,你快去罢……”
陈煦又对万紫千红道:“你们同去,不必守着我。”
屋里只留一个丫鬟听候吩咐,其余众人暂退。
宋念心有不舍之际,去了外间,落座在俞琇莹旁。三杯两盏淡之后,俞琇莹困乏了,料宋念还未尽兴,问小姑子可要此时随她归家,宋念摇头不肯,大嫂嫂又嘱咐陈绮照看,自己先行一步。
席间人声不小,人已走了一拨,还剩下些个,都是关系亲近的亲戚邻里,丫鬟们送客的送客,倒酒的倒酒,布菜的布菜,吃酒的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