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车厢内,宋念不规矩地歪靠着,一双眼睛半睁不睁,有气无力地同侍女闲话:“我这一下车,话都没说上三句,他就让我回去,枉我还日日挂念他。没良心的,往后磕头求我,再不去了。”
“大哥儿进了书院,可比不了从前在家宽松,心思自得全在那帖经,墨义上。”折春笑着替大少爷讨情。
“嗯,这外头读书可真累人,算起日子来,将将不过半月,这人都瘦了一圈。”宋念一把坐起抱怨,语毕霎时间又蔫着瘫了回去。
“哥儿读书认真,将来凭自己本事考了功名做了官,姑娘可是哥儿的亲姑姑,这面上岂不增光?”折春边说边给宋念摇扇子。
宋念一听,立时回瞠作喜赞同道:“对,折春你说得有几分道理。”
不多时,宋念话锋一转又道:“怎得这般热?”说完伸手夺了团扇,自己个使劲地扇风。
赶车的来禄在外头听见车厢内二人的谈话,掀了一角帷裳及时提议道:“姑娘,前头有条小溪,咱们歇歇?”
宋念早有此意,自是应声赞同。
不知怎地,才二月初,天却热得叫人难受,人受不住,马儿也走得慢了。为给大少爷送吃穿物什,来禄装了两辆马车 ,带了五六个小厮押车。
一行人行至溪边,来禄先是细细环顾周遭,确保无误,再请主子出来。接着让小幺儿们拾柴,饮马,自己只干个生火支锅的轻快活计。
要说此处,林密树展,枝与枝交错而发,大叶阻着烈阳,溪流沁着新叶,是一个极阴凉清爽之地。溪上立一座小桥,想是有些年岁。桥身破败,生着连片的青苔,远远便能瞧见。
宋念一下马车,便来了精神,蹦跳着走到溪边,双手不住地舀水净面,溪水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待到起身睁眼时,忽见古桥上停立一人。因着眸子沾了水,看不真切,甚是朦胧,遂将水抹了去再瞧,哦,原是一位散头散发,身着白衣的年轻郎君。
桥上之人,卒然而现,目光独独落在宋念身上,双目所见引着心潮起伏,荡魂散魄的,险些跌落,因着站不住,只得一手扶着古桥苦苦撑着。饶是如此,双眼仍旧是死命地瞧着桥下人,表露出的神情十分古怪。
宋念瞥见白衣,心里忖度这人莫不是失了亲人,才得这般打扮。生怕失礼于人,早早地就将脑袋偏开瞧向别处,故那人神情何状,并未窥见。
四周树木环绕,七八只飞鸟于枝头翂翂翐翐,发出阵阵展翅声,远处又隐约传来声声马嘶。
手背擦着滴到下巴的水,宋念欲用衣袖擦脸,还没施行,就被人拦住。折春微怒并伸手不轻不重拍了宋念一巴掌,接着耐心地拿出帕子给她擦干水渍。
那头来禄支好了镬子,看着柴火犯难。转脸问身后几个小的问道:“可会烹调?”
小厮们摇头晃脑都说不会。来禄虽会却是不精,实在不得其法,随手指了来福去请折春过来帮忙。
来福年纪小,又是新来的,说话还带着怯,跑到折春身边,低头瞅地喏喏地说道:“折,折春姐姐,来禄哥哥叫我请你过去。”
折春看了一眼,望那几人聚在锅边干站着,明白过来,只得离了宋念掌勺去了。
宋念一个人左看看右瞧瞧,低头发现水里有东西来回游弋,定睛一看,竟是一小窝许久不见的蝌蚪,当下随手拾了根脚边的小木棍,开始搅着蝌蚪玩。
折春忙碌于饭食,时不时还得分神看看宋念,一见宋念蹲在水边当即对着来福吩咐:“快去看着姑娘,千万别让她踩水。”溪水尚浅,折春旁的不担忧,只怕二姑娘玩起来不管不顾地把鞋袜弄湿。来福得了令,立刻到宋念身后恪尽职守地站着。
宋念搅了一会儿,抓了一只揉捏了会儿,猛的抬头看桥上没人了,带着仿若得了珍宝般的笑容,将手里的蝌蚪放了回去,挥着小木棍就往桥上赶。
她方才就想去桥上,可惜的是桥上站了人,不便去。来福牢牢记着折春的话,自是一步不离地跟着。人一到桥上,先是捻了青苔玩,再远望折春忙活,左看右瞧怡然自乐。
“二姑娘,您看。”来福的话吸引了宋念的目光。
小溪的对岸,好些马被几颗大树挡着,想来先前听见的嘶鸣就是从这儿来的。
“走,去看看。”瞧着没人,宋念一手拿着小木棍,一手拽着来福,没几步就下了桥。
“这匹白马可真好看。”来福看着眼前通身雪白,不染一尘的白马赞叹道。
宋念点头称是,此马不仅品相极佳,骨骼坚实。“好看是好看,不知脚程如何,和我的黑貐比哪个更快。”
“那自然是黑貐,我从来都没见过哪匹马,能比黑貐跑得更快。”
宋念笑道:“你才多大,见过几匹马,等哪次回淮州,我带着你一起,舅舅的那些好马大可随便看,想骑也成,像这样雪白的,虽不多,但也是有的。”
“姑娘说的可是真的,可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