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氏楼外,先前聚着的人群现已散去,只剩些许几人舍不得离开,一人叹着气说着惋惜的话:“可惜了,差一点差一点。”另一人道:“可惜什么呀,桑先生才几岁,能和傅先生下成这样,我瞧着啊,这往后可了不得呦。”那人道:“这倒也是。”
楼里的人不敢说实话,楼外的人却能说心里话,宋念听了,这才好受些。折春藏秋来禄赶忙迎上来,折春定睛一看:“呀,姑娘你这顶上怎红了一大块?是叫哪家不长眼的磕着碰着了?”
宋念道:“给那忠信侯府不长眼的二小子磕了三个头。”
来禄笑道:“好好的,给他磕什么,主子怎得净爱干奴才事儿,这留着给宫里的太后贵人娘娘磕才是正理,得,这回去又得讨老爷的骂,我也免不了一顿打。”
“你不说,大哥哥如何知道,这事不许同大哥哥说。”
“是是是。”来禄满口答应,不许他同老爷说,那就同太太说。
“只怕进宫失仪。”藏秋忧心道。
宋念也怕这事,左右看看,眉头一皱,心下有了主意,携了折春藏秋进了临近一家胭脂铺子。对着菱花镜细瞧,方才磕得用力,委实红了一大片,叫藏秋画了个花钿用来遮挡。
主仆三人正忙活时,不大不小的胭脂铺里浩浩荡荡来了七八个姑娘,“她呀,也就倚仗着家里的兄弟亲戚。哎,人及笄都一年多了,你们可听过哪家有派头有脸面的过宋府门里提亲,她也算可怜。就算是顶天的高枝也没人愿意去攀附,说起来,我都有些同情宋善荏了,你们说这再高的花没人摘,往后如何?那必得烂在枝上。”为首的姑娘怪腔怪调,跟从的人却是不敢言语。
那姑娘略有收敛的窃笑不断刺着宋念主仆三人的耳朵。
这声音,折春藏秋一听便知是谁,说话之人和自家姑娘不仅认识,还偶有交际,宋念早听出来了,只装作没听见,也不声张。折春见其没发作,想她是知轻重的,今儿的头等大事是进宫去,折春只求莫要再生枝节。
她三人位置偏,闲话的一干人只粗逛逛,瞧着没有新鲜货,也就出去了。
画完花钿,宋念怕撞上,在御街上拉扯起来难看,歇了一会儿才走出铺子。没成想本欲避开的人,却还没走,那姑娘像是瞧见了宋家车马,此刻正热情地喊她。
“宋念念,适才有人说你不好,我一概替你打了回去。我才瞧见你家马车,方才你在店里可听见那些人说你不好?”折春藏秋面面相觑,心想这脸变得可真是快啊。
此女名叫孔纹纹,个头不大,又有小家碧玉的秀气,仗义为友的模样与方才带头肆意嘲笑的式样真真是判若两人。
“那真是辛苦你了。对了,上回你向我借的五贯钱现可有了?我有急用,快给我罢。”宋念笑着,却不回她。
“你不说,我都忘了。”孔纹纹笑命随行丫鬟拿银子出来。
折春不知她们唱的是哪一出,只手接过丫鬟递来的银子。银子到手,宋念瞬间换了一副姿态。收回来的贯钱命来禄,当着孔纹纹地面散给行街乞儿们。
“这便是你说的急事?”
“是啊!”
“从此以后,你我钱谊两讫,你爱说什么便说什么,不必再假借他人之口。”
“你…听见了。”
“自然,一字不落。”
“我不过顺着她们的意胡说了几句罢了,不是存心的,你如今也变得这般小气了?”孔纹纹还在试图挽回。
“方才我听见的,你说的,我承认,句句属实,字字有理。我本就身无长物,碌碌无为,生来无用虫豸一个。平民百姓尚可议论圣人,朝臣,我一个排不上号的高枝,有什么不能说的。可这些话到底是谁说的,又是谁先起的头?”宋念先笑着自嘲,后又冷脸相问。
孔纹纹本就理亏,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宋念接着道:“自己说出口的话,全全丢给旁人,孔姑娘,你可真会做人啊。”
孔纹纹估量着,已没了回旋的余地,索性撕破脸了,也不藏着掖着,可不能让她一个人得意张狂,趁势骂道:“宋善荏,你不要以为自己有靠山,就能一辈子顺风顺水,等着吧,我就瞧你以后能嫁个什么样的。就凭你这样的,我看哪家都不要你,等个十来年老在家里,平白惹人笑话,不如尽早滚回你的淮州去。”
宋念上前了两步:“你一个未出门的女儿家,满口嫁娶的,我看是自己等不及了吧。至于我嫁不嫁得出去,不劳孔姑娘费心,我尚且有哥哥嫂嫂养着。正如我喜欢的,便是枯枝烂叶照样能握在手里;我不喜欢的,便是九重神霄之上的琼柯,我也不要。一律轮不着你孔姑娘操心。”宋念并不想同她费话,再多说一个字都算有失身份。
她虽得了个善荏的名,可不是个什么真正的善人,这孔纹纹还是把她想得心慈了些。回想往昔,自己一没在言语上冒犯,二没有举止上打压,落得如今,也怪自己花了眼,识人不明。看她只把自己的后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