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一声响,红漆角门开,门内人从里探出半个身子,年轻的女声低三下四地好似在和什么人商量着什么大事。
“黑大爷,委屈你这一遭了。”宋念吃力地生拉又硬拽才将黑貐拖出门外。
这黑貐被她养出了刁钻性子,平日只走正门,今儿头回走角门是满不情愿,左右不肯抬蹄子。
门那边早有人侯着,朱颜少女抬眸间入眼的是,荼白人身,苏方为系,玉珏为佩。
来人双目澄明似无半分欲念,轻装简从仅有一名随从在侧。
他就这般静静立着,也不知等了宋念多久,须臾过后,凉王上前两步开口笑问:“你这黑马好神气,可有名儿?”
“黑貐!”
马主人一听“神气”二字,与有荣焉般大声告知。
李珩抚了抚自己的白马,赞道:“我这雪兽也是精心养着的,瞧着远不如你的。”
“殿下府里的,必然是要比我的金贵。”
她的黑貐固然千好万好,嘴上尚存几分谦虚,心里早盛满了得意。
“雪兽,名字倒是相称。”宋念喃喃道。
“不入流的马儿,凉王殿下莫要再夸她了…”
两人四目,目光闻声顺势而去,一看,是顾则,正歪着身子倚在角门上抃笑。
顾则看着眼前二人,心道:能把傲世轻物的凉王爷安置到这一处犄角旮旯里侯着,到底是他妹妹有本事!
宋家大表嫂俞氏生怕轻慢了凉王,落得一个不敬太后的坏名声,妇人家又不好出面,差人支顾则前来瞧上一眼。
顾则弯起嘴角眯了眼,笑着道:“你们行事如此鬼祟,怎么好似……偷情一般?”
旁人调笑她也就罢了,怎的哥哥也一齐打趣,宋念叉腰急骂,“请凉王到此等候,是原先商定好的,早晚见不到你人影,得了闲竟到这儿嘲笑我,快快去大理寺罢,少管我的事!”
哥哥成日早出晚归,宋念早有怨言,当下借着玩笑话把心火一股脑发出来。
转过身对凉王道:“殿下,咱们快走,快别听他譬似闲地瞎叫唤。”
“嗯……”凉王轻轻应着,一双眸子带着寒意略过顾则。
顾则直视凉王发冷的眸子,惊疑之中不忘嘱咐道:“慢些——”
“我自会顾好自己……”宋念说这话时,人已上马跑出了一圈。
李珩不再睨着顾则,匆匆上马跟去。
与凉王照面不过堪堪两次,谅顾则再愚鲁过人也瞧的出这位殿下很是不待见他。
早年间顾则随伯父伯母妹妹来过上京一次,那时他年纪尚幼,那次未遇过凉王,并无可能得罪,此回代祖母伯父来京,对凉王爷,在礼数上亦未有不敬不恭之处,究竟为着什么,他大抵能猜出个囫囵,闭口不言唯笑而已,直等着凉王自来提及。
至于宋念,被陆表叔半哄半骗送去了翰林院做苦力,她哪里想过试当个小小的校书郎,不仅银钱无多还得日日应名点卯,陆定安知她惰性难除,若无人督促,必是枕上生草,发上生苔,于是早早谋定好了对策,故此每日一到时辰,凉王殿下必在国公府前俟候着。
亲王亲至,宋家少不了得好生接待,至于这接见的活自然而然便落到了宋念头上,即是说凉王几时到,她便得事先准备,提前恭候。
松竹街上可没有平头百姓,宋家门前但凡有个丁点风吹草动,一条道上的各府宅暗地里传了个遍,宋念李珩自然而然成了贵妇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未免早起,也为着不被官眷们嘲弄,宋念同凉王赌咒,必定日日去翰林院一遭,岂料凉王全不信她,盯着她的眸子看了半响,一板一眼地叫她少说玩笑话。
不得已,宋念又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请凉王在角门外等候,这角门离宋念的院子最近,于宋念而言最省工夫,她一阵软磨,凉王心有顾虑,犹豫再三不肯同意,直到宋念耐心磨尽,要将一切丢了弃了,再不涉足翰林院半步,凉王这才松口答应。
打这天起,凉王准时到宋家角门前侯人,宋念或骑马或坐车,来回接送凉王事必躬亲,未有一次疏漏,宋家人看着叫好,唯有宋念知他“狠毒”心肠。
连日抄书日长似岁,贺兰兄妹冷面一如往常,韩家兄妹善解人意更有另一种人味。
到最末了时,韩家哥哥瞧凉王并不似传言中那样生冷,韩家妹妹看宋念也没有传闻中的跋扈,真可叹上一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而宋念竟将心思都放在了抄书上,李玉瑢看她不大像样,横竖等不到她胡言乱语,不免暗道怪噫。
殊不知凉王同意在角门外等宋念的代价是,不准她再胡乱非议编排自己与别家女子,那些难听且子虚乌有的谣诼不容再入他耳。
宋念恶心思被戳破,她也不稀得玩这阴诡,只等着安稳地将这几日揭过去,好去外头找新乐子顽。
只宋念日日见贺兰家姐姐在旁,他人议论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