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内兵行匆忙,听这鼓声,不约而同瞥来。
这鼓名为请冤鼓,设此是为供天下百姓鸣冤。
无论身份高低,男女老少,只要击响,便可上堂状告冤情
“请见孙知府,我有状要告。”程长弦正然抬首,太过认真的表情引来周边百姓嘲笑。
“这人闲的没事做了不成?”
“我瞧也是。”
“鼓前何人?”师爷忙忙赶来,一见程长弦的脸,如认识一般,连他姓名也不问了:“你有何冤?”
程长弦放下鼓锤,手中粘上一片灰印:“我要告境月楼的孙头家,无故禁人,强占私财。”
师爷精明的眼环视四周看热闹的人群,悄悄将程长弦拉到一旁:“随我来吧,带你去见知府大人。”
程长弦放心跟上。
他少时做捕快的日子不算久,堪堪半年。那时孙知府就在长京府衙任职,对他有着有落的行事分格十分看好,也十分配合。无论何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他带回来的案子,孙知府都许上堂厘清,一丝不苟。
有些上品官员身后总有利益私心,但有孙知府这般人来做父母官,尚不会辜负百姓。
程长弦走着,却越发觉着路偏。
师爷并非要带他去公堂,而是饶向一座偏院。
“这路奇怪。”程长弦要停,师爷哄着他走:“知府大人今日繁忙,你且去客堂等候一番。大人清明,定听你陈情,还你一个公道。”
程长弦觉着自己多疑了,这青天白日,堂堂衙门里能出什么差错。
他进了偏屋,有礼坐下,师爷问他可带证物,程长弦拿出袖中断绳。
“此物,是陈头家绑我的粗绳。”
“好,我这就去禀,你且等上片刻,公道自会来的。”师爷拿走断绳。
他说等,程长弦便等。如寻常百姓告冤也是此种章程,他有何不能循得。
窗外,日头落进晌里,清茶见了底,屋外终于有脚步声传来。
那不是两人的步声,程长弦敏锐动动耳朵。
来者,至少五人。
一桩民冤,可需这么多人来听陈情吗?
不对。
他料到不对时,事晚。
门口,一乖张身影椅在门上。
“阿忍,你可真叫机灵。”陈头家怒视他:“居然跑衙门告我状来了。”
师爷候在陈头家身边,陈头家自觉往他手中塞进入一锦袋。
“这些糊弄我是够,可知府大人那边不能这般糊弄啊。况且这戏郎也不是第一回来了,价儿不涨涨?”师爷掂掂手,不是满意的模样。
陈头家脸上假意奉承,拿出更大的一袋:“麻烦大人,替我向知府大人带个好。”
师爷拿了钱就转头,不跟他客套什么:“别弄出人命,快些带回去。”
程长弦听着那真实的声音,浑身血液似是凝固,不寒而栗。
他先讶然,而后沉默。
讶陈头家出现在他面前,仍没有一点收敛。
默他们连虚与委蛇都没有,如此赤在青天下,企图用几袋碎银砸平一桩深怨。
“孙知府在何处?我要见他。”
程长弦按上窗口,师爷正从那路过。
“你?”师爷甩他眼白,再不掩饰鄙薄:“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叫知府大人腾出空闲。”
“我为何不配……”程长弦突感胸口阵痛,才想起楼回怜叫他按时服药的事,但仍旧撑着说完:“府衙乃为百姓分忧之地,我乃大显百姓,不论大小事由,有冤便该上堂,该由知府洗冤,辩明黑白!”
师爷听罢,凑眉瞧他,如看什么新鲜的物件一般:“别说,你这戏话我在哪听过似的。”
他又讽笑:“从前我们这儿来过一个小捕快,也是这番说头。不过人家与你不同,生来骄子一个,没人敢与他说不,得由着,得哄着。他在那半年呐,啧,可把咱们大人折腾坏了。”
程长弦眉心一惊。
“至于你,呵。”师爷不屑瞪过:“野草一颗,认命得了。”他数着那袋子里的东西,将大袋里的银子匀出几颗,偷摸放进小袋,背影留在偏院的枯草里:“不过这程子,死了还得劳动这些人,多金贵的一条好命啊。”
程长弦视影模糊。
骄子。哄着。折腾。
这些词,连同余毒一起无声敲击着他身体上每个关节。
他不敢细想什么,只是想个大概,便似被人按在无温海底,喘不上气来。
捕快,是他引以为傲的第一份官职。
他曾想同父亲一般上战场,可惜祖母死活不许,最后架不住程长弦跪在她屋前,心一软,放低底线,道只要不出城去,一切随他。
他年幼时,抱着小木剑就要跟父亲去边关。
父亲粗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