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有人来,时不时放小动作。
“姑娘,若喜欢踩水,这边有片更大的水坑。”他忍不住想与她搭话。
那女子听见他的声音,无措的眼穿过矮枝正巧和他相对,赶忙弯腰穿好鞋袜:“公公公……”
“我不是公公。”阿忍头回瞧见,穿着上乘的贵女竟会去踩水坑。
“公子。”她补全那话,立马矜贵站正,刚才慌乱过的痕迹,只剩脸上的红晕。
“我来此处踏春,不知有人在。”
“此间入夏,姑娘竟来踏春?”他打趣她。
“也是。”姑娘低眉,坦诚道:“我不常出门,总记错日子。”她嫣然一笑:“公子见笑。”
她笑,阿忍也跟着笑,一时忘了手中握着酒壶,那酒壶松开,滚落到姑娘的脚下。
她轻挽袖口,用嫩葱般的手指捡起酒壶,递给他:“公子,你的东西,收好。”
她的眉眼有心事,阿忍看不懂那是什么,只是好奇。
为了这份好奇,他有点不想死了。
他问来她的名字,费尽心思想和她说说话,起初并不敢妄想什么,能多见她几眼就心满意足。
“楼大小姐。”
“回怜小姐。”
“回怜。”
“怜怜。”
只是人呐,生来贪婪,连卑劣的念想也积少成多,生成妄念。
深秋的屋顶上,他买来热酒为她暖手。她眺望高高的城门:“阿忍,你说,城外是什么样子?”
阿忍苦笑摇头,他也不知道。
“等我日后嫁了人,也许就更不知道了。”她叹口气,生疏的拨开酒壶盖子。
“是啊,你要嫁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连苦笑都笑不出。
楼回怜闻闻酒味,只轻喝一口,就辣的脸热:“我日后的夫君,是这世上最正直的人。我们两家世交,打小相识,算是知根知底。父亲说,我读过的书,学过的礼,都是为了做他的新娘。”
“他为人清白,仪表堂堂,父亲很中意他,他的家人也很喜欢我,说我们是天赐恩缘。”
“我嫁给他,一定是对的。”她辣的视线模糊,口齿不清,喃喃重复,声音越来越轻:“一定是对的……”
“那你喜欢他吗?”
楼回怜闻言愣住,唇角犹豫着微微开合,最终黯淡下双眸:“何为喜欢?”
“喜欢谁,大概是想为了她活,想陪她做让她称心之事,想跟她共覆余生。”阿忍眼中噙泪,却笑去抢她手中的酒壶:“我也喝一口。”
楼回怜不给,红着眼眶,温柔的双眼含着醉意荡漾。
猝不及防,阿忍唇间温热,温着他许久不碰的酒味儿。
那是他此生喝过最暖的酒,愿为这长绵的酒气赌一回。
可他那晚先失约,不敢猜她去了没。
他生来便是懦夫,终了,想为一人穿上喜服。
她的手帕他放在心上,帕里有山有水,有自由自在翱翔云中的两只鸟雀。
毒酒入喉,他心甘情愿。
雨停,空中是清冽的风味。
程长弦轻轻睁眼,床帐撒进清晨日光。
他忘记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梦到的一切又是真是假。
他只想,若那次楼回怜来找他,他出去听她相述,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会倾力助她退婚,绝不勉强。
她和阿忍有这般深刻的过往,不是千金与戏子痴混,只是一对相遇时钟情彼此的人。
这出乎程长弦意料。
而他和楼回怜算是互相喜欢吗?更不会愿意为对方殉情吧。
程长弦想起她装睡的样子,糯糯一团窝在他怀里不敢喘气,像无赖装死的小猫。
她在他手边画圈,为他缝衣服,针角虽然不能看,睫毛却认真垂着,叫他莫名其妙心里发痒。
程长弦捶捶胸,心口没来由的堵闷。
……
方樱锤锤胸口,心口的堵闷非常明了。
今日她又被赶鸭子上架似的赶到程长弦灵堂前,尽遗孀守灵之责,她现在只盼程长弦赶紧下葬。
国公府外,两座宽轿一前一后停下。
头座轿子大气华贵,后座轿子小了不少,也不够隆重。
这是程家祖母特意提醒过方樱的贵客,头轿里是嫡公主元夕,后轿里是三皇子元谢终。
方樱不耐烦地学着一众程家人低头行礼。
已经见过太子,便是当今皇子老儿亲临国公府,方樱也不会觉着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