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这道勒痕,面上看不出什么,可里头的骨头却几乎都断了。”
杨仵作的指尖在那处轻点了一下,接着指尖下移,“再瞧这里,伤痕没有丝毫偏移,那人用一条极细的绳子,使尽了力气,一下便勒断了她的脖颈处的骨头。”
赵圆的目光随之看去,那颈上当真是只有一条细细的丝线般的勒痕。
她几步走近,在两三步远处站定,开口问道:“杨仵作,蓉娘身上可有瘀伤,抑或是口鼻处有棉絮?”
杨仵作摇头,“赵捕头所说,我也曾想到过,这名女子身上并没有那些瘀伤,口鼻处也没有棉絮或是其他东西,她是被活生生地勒死的,杀她之人手劲极大。”
他说着叹了口气,面容上多了几分怜悯,“她生前......遭受了很长时间的侵/犯,指甲里还嵌着几丝皮肉,应是奋力反抗所致。她身上的鞭伤,瞧其形状,不似一般的鞭子。”
寻常人用的多是杆子鞭、皮鞭和短鞭,其中最常见的应是皮鞭,所谓皮鞭,是由生牛皮或牛筋来制作,用油浸透,方可使用。
不过由于牛皮和牛筋价格昂贵,便多以麻绳来替代,至少在青山县里,甚少有人用牛皮或牛筋制作皮鞭。
赵圆低头未曾用过真正的皮鞭,可她却用过麻绳做成的鞭子,那鞭子造成的伤痕她自然见过,与蓉娘身上的有明显的差异。
“她身上的鞭痕比一般的鞭痕深,除了用鞭之人力气很大之外,有一部分原因是皮鞭的重量,生牛皮或牛筋制成的皮鞭要远远重于麻绳所制的皮鞭。”杨仵作慢慢道。
温思谨闻言点了下头,道:“皮鞭的重量的确要更重些,这样看来,我们要找的人家世应当不差。”
可不是么,朝廷禁止宰杀牛,要制成一条生牛皮或牛筋的皮鞭,就只能用老死的牛皮或是牛筋。
整个青山县一共有两万余人,想拥有皮鞭的不会少,物以稀为贵,最后能夺得生牛皮或牛筋的人,银子一定不会少。
赵圆看着蓉娘的尸/体,目光微撇,瞧见在不远处一排排躺着的尸/体,推测道:“蓉娘遭受侵犯,跟着她的家仆也都是一刀毙命,杀害他们的人目标明确,下手干净利落,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动的手?”
“阿圆所言,不无可能。”温思谨掀起眼皮,眸色温和,“只不过,那些家仆像是在蓉娘离世之前被杀。若是同一人做的,他在带走蓉娘时,蓉娘的衣裳上也应当有血迹,或者马车里面应当有血迹才是。”
蓉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若是有意识,会恐慌求助,会害怕躲藏,这些都会让她的衣裳沾上尘土和大片血迹。
即便她的尸首被扔到了水里,她的衣裳上头也不该仅有鞭伤所致的血迹。
她若是失去了意识,应当是倒在马车里面,凶手带她离开,马车里面理应有不少血迹。
可偏偏,这些都没有。
邝祜年笃定道:“如此想来,那些家仆死去时,蓉娘根本就不在那条巷子里,杀害蓉娘的人与杀害家仆的人也不是同一个。”
赵圆不解,“那时的蓉娘又会在何处呢?”
蓉娘虽因为自身经历,心性不同于寻常女子,可她除了与景焐见面之外,极少与外人交往。
更何况蓉娘身边的人都说,蓉娘是接到了景焐的信件才会出门赴约,她怎会在中途离开马车,那些家仆又怎会在蓉娘不在的情况下独自走到那个偏僻的巷子里呢?
赵圆的眉头皱的紧紧的,越想越想糊涂,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她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关键之处。
温思谨见她想的辛苦,轻咳了一声,“这个案子比较复杂,线索繁杂,不妨从头再捋一遍。”
他微微眯起眼,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掠过一丝冷光,“凶手先是杀害一众李府家仆,再是掳走蓉娘,加以凌/辱,抛尸河畔。不难看出,他此举直指李家,或是蓉娘。”
赵圆心道确实如此,这阵势,不仅是蓉娘受害,李家脸上也无光。
邝祜年接过话头说道:“那日蓉娘接到景焐的信,便乘着马车出门。一众家仆与马车来到了那条小巷子里,被凶手一刀毙命,而此时,蓉娘却不见了身影。次日一早,她的尸首出现在永州河畔。”
“邝先生,您是说,蓉娘她是消失在李府与那条巷子之间的路上?”刘浩明问道。
邝祜年嗯了一声,手捋着美髯,“这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从李府走到马车里的人不是蓉娘。家仆和马车走到人烟稀少的巷子里,只可能是听人吩咐所为。”
那些家仆为李元衡所有,不需想便知,他的吩咐定是让他们保护好蓉娘。
至于要去何处,那是坐在车里的蓉娘所决定的。
在蓉娘坐上马车之前,会有人特意检查马车;在蓉娘坐上马车之后,要带走蓉娘,只有让她离开那些人的目光才有机会,不过蓉娘下了马车,就意味着后来有人顶替她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