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依照大卫朝礼制之规定,墓碑金、银之粉,需得是达官显贵或御笔亲封,才能用金粉或者银粉,普通百姓只能用黑体。
赵芣苡自戕而亡,不入叶氏坟茔,生前又无半点敕封,碑文怎能描金呢!
叶舟轻不受半点干扰,描完了所有的字,放下笔才轻声道:“无碍。”
她并没有想失心疯的去挑战国家制度,而是她有十足的把握,叶家人不敢多言,况且以如今叶由在的名声,其结发原配当得起描金之礼。即便有人告发,她也有办法让叶由在去化解,这群吸血水蛭,也该付出点东西了。
随后,叶舟轻拿起随身携带的丝卷手帕开始一点点擦拭陈旧斑驳的墓碑。寒食刚过,别人的墓碑坟茔都被修葺一新,唯有赵芣苡的墓,无人问津。
擦拭过后,叶舟轻又跪在坟前用手一点点拔掉荒草。
沙溪看着她那双本就沟壑纵横的手更是雪上加霜,隐隐有血色渗出,于是犹豫着开口道:“我来帮你吧。”
叶舟轻头也没回,轻轻说:“不用。”
清除完杂草,又一点点手挖、手捧着给坟茔添了新土。
终于,她看着比开始大了两圈的坟头停住了手,满意的点了点头。接下来,又用那把削铁如泥的斧钺修剪了两旁的松柏。旁逸斜出的繁杂枝条都被一一砍掉,斧正后的松柏更加亭亭。
做完这一切后,叶舟轻亲自走到斜坡下的红牛身边,提着水囊和一个小小的盉回到了赵芣苡的坟前。
再次跪下后,她拿着水囊给盉倒满,高举头顶喃喃自语道:“阿娘,这是疆北卜大婶家的逍遥酿,还挺爱喝的,给您也尝尝。”
三盉逍遥酿入土,叶舟轻抚着斧钺,神情安然:“这是您给的礼物,我收到了,特别喜欢。”
“阿娘,我现在很好,小师父也很好……”
“阿娘,您知道吗,疆北的风很大很冷,而且一年只刮一次风,一次就是从年头刮到年尾……”
“阿娘,我很想您……很想很想……”
……
叶舟轻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她在看星星。繁星在她眼里都已经散乱,它们不再表示什么,除了无数个永远无法去到的地方。
从夜幕降临到晨光熹微,仿若一瞬间,叶舟轻终于再次体会到了醉酒之感。她捧着水囊躺在赵芣苡的坟头上,迷迷糊糊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
酷暑难耐,夏日的清凉在夜晚来临。在赵芣苡的院里,叶舟轻躺在席子上纳凉,星斗满天。
“轻儿,睡着了吗?”母亲咿咿呀呀的唱了好久的歌谣,最后忍不住试探道。
“睡着了阿娘”,年幼的叶舟轻贪恋母亲的陪伴,不愿睡去。
“哦!既然轻儿睡了,那阿娘就不唱喽!”叶舟轻至今仍记得那时母亲的戏谑声,带着无限的宠溺和娇纵。
沙溪陪着叶舟轻在赵芣苡的坟前待了一夜,她看着沉沉睡去的叶舟轻,心疼不已。这样完美的善良的人,怎么会这么命运多舛呢?想到后来愤怒又拔地而起,是谁要摧毁这样善良的人呢,必须得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沙溪一夜未眠,看着睡颜安然的叶舟轻,想起来她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安静,睡着后简直就是仙女。但,睡醒后暴哭的样子,就像仙女下了凡却不喜欢凡间,使尽浑身解数想要逃离,却逃不脱命运之手。
殊不知,在沙溪看来安然入睡的叶舟轻,却做了一个令她怛然失色的梦。
她梦到自己从纳凉的席子上醒来,却发现院里已经空无一人,杂草漫天蝇虫飞舞。她哭着跑出去找母亲,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累的瘫坐在竹篱花障下。
正在花障下休息间,猛然听到母亲的呼喊:“轻儿,慢慢走。”
原来母亲就在花障边的小径上站着,叶舟轻爬起来朝着母亲飞奔而去。然而,诡异的是,她怎么也走不过去母亲的方向,无论她怎么努力拼命,都被一种无形的巨大力量牵引着往前走。
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母亲消失在背后,再也看不到。
叶舟轻从这个令她怛然的噩梦中苏醒过来时,一双审视探究的眼睛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