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廊上,谢师并不是第一次和阴婷幽碰面。早在谢师从缙云观负伤溜进樊府时,先找到阴婷幽,将他和阴罅的事托盘和出。
谢师还记得,他试探性地拉着婷幽的耳朵,悄声道出阴罅所告知的那个“天知地知的秘密”时,心里抖了两下,为此按低了嗓音。
扶额。
说罢,谢师将头撇向另一侧,假装看雪景。他逃避阴婷幽的视线,怕她一个拳头呼过来。
婷幽迟迟地点了点头,尴尬的笑了下。
汗颜。
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居然掌握着她最深的秘密。
她哥就这样把她卖了。
行吧,这就算认证通过了。
他俩的合作,算是阴罅强行摁头盖章的。
谢师了解了樊府的情况后,阴婷幽意识到眼下的那个阴罅应是假扮的。谢师让阴婷幽小心那个人。
许人均很可能是用了什么手段欺骗了阴罅,将他诓到缙云观。
“阴罅好骗,人人皆可骗之。”
这样带有评判性的言论,脱口太快没过大脑,刚说完谢师就有些后悔了。
今晚他被炸傻了。
但是阴婷幽笑而不语,仿佛默认了这点。阴婷幽觉得眼前的人反而更加可信些。
谢师建议阴婷幽为许人均开脱作证,这事关樊阴两家,是否会被泼脏水。
在此之后阴婷幽和谢师的计划是激怒公孙靖,诱得他在樊府捅娄子。这娄子无需很大,只是此时此刻,樊枢需要在庾期面前让郗蔚冬理亏,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话柄送客。
看得出来,行事颇为莽撞意气的公孙靖就是这样的一个突破口。
许人均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在连廊上以血来点破公孙靖的弱点,同时假扮侍女,让公孙靖误以为阴婷幽是在暗中找阴罅。
利用公孙靖在哪里跌倒就想在哪里爬起来的急切心理。
一场火,便顺理成章地燃了起来。
这样的娄子不大不小。
只是被人做了别的手脚。
公孙靖是吃准阴罅被樊篱和阴婷幽藏在了画室。
樊篱的画室在楼梯转角处,并不与客房相连。但因今日宾客众多,画室附近几处书斋和画轩被临时改成客房了。
而正是这几处客房,木门花窗都被淋了一通油,雨雪晃眼,瞧不出这层湿漉漉的反常。
公孙靖的一通火,摸着门上的燃油,顺藤摸瓜式点着了画斋邻边的客房。
许人均趁着混乱出现,再加上他那一句“庾昙还在里面。”
谢师让阴婷幽小心许人均,别着了他的道,不无道理。
在阴婷幽心里,种种矛头和暗示都指向了许人均。
回过神来,许人均已经冲进火场里去捞人了。公孙靖被庾期扣着,樊枢指挥着附近的仆侍端水救火,郗蔚冬紧巴着眉头,樊篱将阴婷幽护在身后。
有机灵的侍从直接拿了雪往火堆上砸,火势随着仆侍进进出出,很快见小。
寒风吹得众人的头皮发凉,摩挲过每个人的肩颈,在这样慌乱的时分,允许他们简单地组织下接下来的语言。
谁是真正的纵火者?
每个人心中的答案,各不相同。
十个人,便会有十个真相。
樊枢和郗蔚冬都在暗暗较劲,准备用自己的真相去吃掉对方的真相。
“来了,出来了,庾小姐和阴广武出来了。”
有仆侍高呼着。
庾昙身上并没有烧伤的迹象,被裹着被子,耷拉着眼皮,看上去没睡醒。许人均的身上脸上被抹了一把把黑灰,东一块,西一块。拖冗的后摆上还被火锥了个大洞。
他的妆在火海高温的熏炙下花了,脸上的灰是最好的面具。
庾期强忍着泪似的,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接过小昙。
阴罅则被樊篱和阴婷幽左右搀扶着,准备送到角楼附近的客房里上药。
速速逃离,再多待一会就得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