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巧合的是,顾巧所说的院判大人正是那日替贤妃诊治的那位。听闻几人来意,冯院判犹豫了一会儿,但终究还是让几人进了药房。
“后宫每日所取药物记录已基本在此,诸位可自便,切不可弄乱弄脏,也不可用笔更改。在下只能给诸位一个时辰,能否找到诸位想要的,便看各自造化了。”
“多谢院判大人。”
顾巧到前院同冯院判叙旧,剩下三人一齐翻看录册,施承光没翻两页便被满目的字弄花了眼,一脸痛苦地看了一会儿后忍不住抱怨:“要是蒋翊训在就好了,他看得应当快多了。”
荀云婉斜了他一眼:“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他毕竟懂医,难道荀小姐也懂?”
“不懂,但我识字。”
“我也识字!”施承光总觉得她这话里暗含嘲讽,忍不住低声嚷嚷了起来,荀云婉可懒得管他的别扭,用手捣了捣他的胳膊:“你若实在看不下去,去一旁歇着吧,我与三皇子在此处便行了。”
施承光表露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荀云婉暗叹一声,又稍稍放软了语气:“我并非挖苦你,但你既然静不下心、看不进去,累着自己,还没有什么成效。好了好了,小女子请施小公子稍事歇息,之后还有劳动您的地方,好吗?”
于是,施承光立刻心安理得地放下册子,跑到一旁的药材架子周围闲逛去了。
徐照在旁看着这二人一来一往,笑着微微摇头。
药房内气氛沉静,只有穿堂风声与书页翻动的声音。
施承光一边等待着二人的结果,一边百无聊赖地观察架子上的药材,他看到一个竹筐里有少许盐附子,随口说了一句:“这附子倒比旁的药材要少上好些。”
原本翻录册翻得有些焦躁的荀云婉突然心念一动,她问道:“你刚才说附子?在哪里?”
施承光指了指眼前的竹筐,荀云婉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相较于其他药材,这些盐附子的确要少上不少。
施承光随手扒了扒竹筐里所剩无几的药材:“按照常理,当宫中没有出现重大急症时,太医院里的药材一向是有足够供需的。这盐附子剩余不多,应当是有人突然间大量取用,太医院也骤然间未能及时增补。”
“况且,盐附子的功效……”荀云婉喃喃自语,突然,她一把拉过施承光往外走去,“我们去找冯院判。”
前院中,荀云婉找到正同顾巧相谈的冯院判:“院判大人,我有一事想要询问,那药房里的附子,何以所剩无多,且录册上全无记录?”
冯院判听后,出乎意料地没有回话,荀云婉也没有步步紧逼,沉默着、直直看向他的眼睛。
冯院判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回避太久,似倾诉一般回答了这个问题:“其实那日在下去替贤妃娘娘诊脉时,便已然知晓,娘娘小产便是食用过量盐附子所致。”
荀云婉冷笑一声:“你明知缘由,却含糊其辞只言药物所致,身为宫中御医如此当职,贤妃腹中皇嗣的冤魂可是有你一份。”
“荀小姐不是燕朝皇室中人,可能不曾了解过某些宫廷旧事,不知三殿下是否记得四年前太医院有过一位名叫秦骁的御医。”
徐照点点头:“那秦骁虽只是寻常御医,但医术却首屈一指,老院使也曾夸奖过他,直言他会成为下一届院判。只是秦御医不久后却突然辞官归乡,甚至不知是何缘由。”
“秦御医并不是辞官,四年前他在掖庭曾为一宫女诊脉,谁知那宫女竟身怀有孕,且腹中乃是陛下的龙子。秦御医知晓后便想要禀告太后,然而此事没过几日,他竟被发现溺毙在皇宫宫苑的一处井中,后来那宫女也再没有出现过,那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听他说起这样的宫廷秘事,顾巧惊恐地睁大了眼,徐照与施承光也悚然一震。荀云婉面不改色,追问道:“元凶是谁?太后还是皇帝?”
“荀小姐如此直言不讳,倒是令在下意外,但是皇宫里有太多事不能明言,否则,暗处的涌流早就将明面上的平和掀翻了。”
听他这般说,荀云婉的话语中不免染上一丝讽刺:“你说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让我知道你的艰难处境,知道你在刀尖上悬命,同情你的过失,怜悯你的私心,于是无辜者都能宽宏大度地理解你?”
冯院判谦卑地躬着身,语气并没有因为如此咄咄逼人而有分毫波动:“此身存于世间,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为他人所认为的‘善恶’而活,所以在下不会奢求所有人的谅解与宽恕。但是,为求活命并不算大恶,至少我不曾有违于我心。”
“你因为担忧遭人暗害,便隐瞒不报,单就我而言,我能理解,毕竟人生在世谁都惜命。念在好歹从你这里找出了些东西,我们也不会将你卷入进来,只期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
离开太医院后,四人来到一处隐蔽的被树丛遮挡的宫苑。
见几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施承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