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不出荀云婉所料,凌月宫中一位不怎么起眼的宫女坦白,她本是崇寿宫中太后手下的宫人,因为犯了小错,被施贵妃安排到凌月宫。孕中的温贤妃有时脾气上来后总爱拿宫人仆从们撒气,那宫女心中日渐积攒起怨念,终于犯下了大逆不道的罪行。
其实,但凡稍有思考,便能发现这样所谓的真相几乎是不堪一击。
但那又如何呢,无论怎么样,摆在明面上的漏洞百出的证据,总比被人死死按在角落阴影处不见天日的证据更有说服力。
可以说,除了未成形的胎儿和一个在巍巍深宫中不值一提的宫女,没有人失去什么,也没有人付出代价。
原本昏庸的只知沉溺于美人乡的皇帝似乎也不满这般结果,于是他将目光投向自己一向不喜的朝堂政务。
前些日子关于刘彭儿子参与盐矿走私的事还悬而未决,因疑犯身份的特殊性,大理寺迟迟不能论罪定刑,皇帝听闻,龙颜震怒,亲下圣旨,令疑犯脊杖五十,没入监牢半月,而光禄大夫教子不严,罚俸半年,且诏令其禁朝十日。
“散朝后太后亲自驾临乾阳殿,不过似乎未能与皇帝达成共识,不多时便又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谢绪午时路过乾阳殿时,无意间探听到了这则消息,回来后他便告知了荀云婉。
荀云婉忍不住笑出了声:“真不是我有意挤兑,这皇帝委实莽撞了些,分明没有足以定罪的证据,便这般急吼吼地惩处,哪里是不徇私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对刘家故意打压呢。”
“皇帝与太后不睦已久,能如此行事,倒也不算意外。可惜,身为皇帝,随心妄为,便是不该。”
荀云婉托着腮,突然来了句:“再有半月便是除夕了吧。”
“嗯,燕朝的新年比我们要早一个月,近来各封地的皇族宗亲也大都回京了,皇宫里也比平时要热闹些了。”
“殿下是个耐不住性子的,近来估摸着会时常往外跑,还请谢五公子多注意着,别让她到处晃悠受了伤。”
谢绪略有些错愕:“你……”
荀云婉轻轻一挑眉:“怎么,给你制造机会,你若把握不住就怨不得我了。还是说,既肖想驸马的位置,又要身居朝堂一展凌云之志?谢端文,做人总不好太贪心,否则只会得不酬失。”
“荀云婉,你总是这样,我半句话没说完,你能回怼我十句。”
谢绪不想理她了,转身便回了寝居,荀云婉无所谓地笑了笑。
她吩咐静玉收拾了桌案上的信纸,随后便出了飨宴宫,临出门前,她召来亲信暗卫吩咐道:“注意太后的动向,若她去了信阳宫,晚些时候便告知我。”
*
南方的冬日并不若北方那般严酷,若是在雍朝华安,冬月未至便会下雪。而如今腊月过了一半,宫中的宫人们也并没有穿著多么厚重,一些年轻的小宫女趁着年节到来,穿上了明艳艳的新衣,像一只只在宫道上跳跃的小雀儿。
皇宫中最大的湖里,养了一池子漂亮的锦鲤,皇帝特别喜欢,于是宫中专门遣人从南部运了占城稻来精心饲喂着。
荀云婉站在湖边,冷眼看着宫里内侍们将一簇簇饱满的稻穗扔进水中,池中的鱼争先抢食,水面仿佛翻涌起鲜红的波纹。她冷笑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走至一处宫宇旁,迎面见到一位娉婷少女,那少女倒先认出了她,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荀小姐,真是巧了。”
“纯安县主。”荀云婉微微颔首。
“年节将至,我随伯母入宫拜见贵妃娘娘,方从信阳宫出来。荀小姐在这儿做什么呢?”
“没什么大事,不过皇宫里近日热闹了些,便出来四处走走罢了。”
她与顾巧其实并不算熟识,此前唯一的交集也不过是帮施贵妃寻找证据的时候有过照面,不过她对顾巧的印象还算不错,气质安静沉稳,尤其是话不多,不聒噪。
荀云婉本欲告辞,却又见一群人向她们的方向走来,为首是一位身披锦裘的公子。
“是大皇子殿下。”顾巧说道。
荀云婉看向来人,他同他的弟弟徐照有些微相似,但天生体弱的他看起来更显清癯,白皙的面庞甚至近于苍白。
虽然还未封王,但大皇子早已在宫外有了府邸,平日里在宫中并不常见着。
“参见大殿下。”顾巧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纯安不必多礼。”徐曜抬手虚扶了一把,随后他转过身来看向荀云婉,“这位是?”
荀云婉淡笑着回道:“臣女姓荀,名云婉,是雍朝四公主的随侍伴读。”
“雍朝荀氏,久仰大名。”徐曜露出一副颇有些意外的模样,一手扶着胸口含笑着向荀云婉点了点头,“前些日子,本皇子听闻荀小姐因贤妃娘娘一事被卷入风波,如今见小姐一如往昔,本皇子这才放下心。”
荀云婉嘴角的弧度淡了些,直言不讳道:“殿下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