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云婉回到飨宴宫时,就看到正殿的四处都摆着装着冰块的银盂,而一旁的软榻上,谢绪正面露不自然的神情,头偏向一旁,身着骑装的魏漪则专心地为他包扎手臂。
“这是怎么了?”荀云婉走近询问道。
魏漪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给谢绪包扎好后有些忸怩地说道:“方才在御马苑跑马时本宫被太阳照得眼前一昏,不留心从马上跌了下来,马儿也受了惊。谢小五为了救本宫,手臂被马蹬了一脚。”
“臣闪躲及时,并没怎么伤着,只要殿下无事便好,实在无需劳烦殿下亲自为臣包扎。”谢绪虽这样说,但目光却难以离开魏漪为他包扎的伤处。
“你是为了我受伤的,本宫可不是没担当的人。”魏漪看上去似乎仍在为刚才的落马而懊恼,“若是太子哥哥知道本宫因为被阳光晃花了眼而跌下马,那可真是太丢人了!”
荀云婉无奈地叹了口气:“殿下,您该注意的是自己有没有受伤。”
“南方的夏日委实热得很,太阳也毒,本宫还是不太适应。”
荀云婉准备遣人去喊御医来给谢绪看看伤处,以免留下什么隐疾,正当此时,静玉突然步入屋内,她走到荀云婉身边,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姐,出事了。”
荀云婉与她一道回到自己的居所,关上门,静玉面色严肃地沉声道:“绥王妃在经过瀍州边境时遇上了匪帮,于混乱中身亡。”
荀云婉一听,下意识地微微睁大了眼,不过她也清楚,静玉传来的消息一向是作不得假的,只是这样的事骤然发生,她也颇感意外:“消息传到时过了多久?”
“十天,南部的探子数量少一些,故而消息传得慢点,但如今燕朝皇室还未能知晓。”
“消息传不传入皇宫无所谓,重要的是虞封那边是否知晓?”
她从廖使君那儿得知了绥王夫妇情深意重,而绥王刚刚回到封地,若是得知妻子的死讯,实在难以预测他会作何反应。
静玉摇头:“还没有,但若后日绥王没有等到王妃回府,那么他必然生疑,知晓王妃死讯只是早晚的事。”
荀云婉起身在屋内踱步,对于绥王,其实她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与太后之间的恩怨极其复杂。
她对静玉道:“我要去见廖大人。”
说完,她稍微整理了衣衫便出门向廖使君居住的使馆处赶去,还未来得及通传,使馆的门便打开了。
“廖大人,您知道云婉是为何事而来。”一见到廖使君,荀云婉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廖使君微微颔首:“是绥王妃的事吧,荀小姐可还记得我先前同你说过,灾荒之中沦为匪寇的流民。”
荀云婉点点头,可即便他们早料到过山匪会给燕朝带来不小的麻烦,绥王妃的死却完全是意料之外。
廖使君沉吟片刻后开口道:“如果只是劫掠赈灾的银钱,朝廷可以将他们视作寻常匪盗清剿,然而皇室中人被谋害,那么这些山匪已经可以算叛党了。”
荀云婉静静地听着,此事太过突然,其中疑点也甚多,她知道绥王妃会回虞封,但怎么会跟赈灾的队伍一道,而绥王又为何先王妃一步离去。
此间种种联系尚不明晰,然而他们也无需再考虑这些,绥王妃身死明显不是一件小事,而这件事将来会牵动燕朝朝廷发生怎样的变化便不得而知了。
廖使君看荀云婉神情有些凝重,知道这事超出了她的掌控,令她有些紧张:“荀小姐不必太过忧虑,现在燕朝皇室还未知晓这个消息,我们仍有时间考虑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我明白。其实关于绥王妃的死我们并不需要太记挂于心,我想到的是,此次的赈灾粮款被劫走,瀍州的灾情得不到救济必然更加严峻,赈灾官员的失利会让朝廷再次失信于民;而皇室成员被害,那些对皇室积怨已久的百姓很有可能将此作为起事的契机——等待皇帝的诏令根本无济于事,对抗朝廷反而能暂时谋得一线生机。燕朝境内一定不止濂召郡有山匪。”
荀云婉顿了顿,看向廖使君询问道:“您认为我是否有些思虑过甚?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我只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并不会完全否认你的想法。”廖使君毕竟年岁更长,语气和缓地安抚着她,“绥王夫妇感情深笃,形影不离,绥王几乎从未单独留绥王妃一人在某个地方。这次着急赶回封地,一定是因为虞封生了什么变故。”
荀云婉此刻也渐渐平静下来,开始细细思量廖使君的意思:“您的意思是——虞封军?”
廖使君赞许地点点头:“绥王能在朝堂上自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虞封军功不可没,他与太后不睦已久,但太后一直不曾出手削弱过他的权柄也是因此。”
历朝历代一旦涉及军队便不再是小事了,甚至有可能发展到不可控的规模。
荀云婉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廖大人,我觉得我们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