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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〇年八月二十六日)(1 / 1)

(二〇二〇年八月二十六日)

天空中乌云翻滚,偶尔从云缝里露出一缕阳光,似乎要给冰凉的心一点点温暖,给绝望的人一丝丝希望。

我仿佛从噩梦中醒来,从地狱里爬出,呆痴麻木的大脑、行尸走肉般的身子,好像有了一点灵性。

媳妇儿,今天是你住进ICU(重症监护室)的第五天。上午,医生说准备给你试着脱离一下呼吸机,看能否自主呼吸,如果你能自主呼吸,救活就没有问题。我们焦急地等待着,一分一秒地盼着好消息。直到下午四点多,医生终于出来告诉我们:已经试脱机一个小时,你能自主呼吸。听完他的话,我的眼泪瞬间涌出,嘴里不停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媳妇的命保住了”。你父母你弟弟,我大哥大嫂,还有你娘家的几个亲戚,都很兴奋。这是五天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虽然如厚厚的阴霾里透出的一点光亮,似万恶的地狱之门开了一条小缝,但也给极度绝望的心灵带来一片希望。

媳妇儿,从你神志昏迷、生命垂危进入ICU那一刻起,我们这个原本平静幸福的家骤然天塌地陷了,我也崩溃了。我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更无法承受这种生命之重,仿佛跌入无边无际的黑洞,没有前行的方向,哪怕移动一下脚步就会掉进万丈深渊。极限压力+极端自责+极度疲惫,我感觉濒临死亡的边缘,随时就能倒下。我的意志一直在提醒我、告诫我,绝对不能倒下,必须坚强地挺起来扛起来,否则,媳妇怎么办?儿子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好在有意志的支撑,我还没有倒下。

ICU里的几位工作人员说我一夜之间老了十五岁,头发白了,背佝偻了,人憔悴了,胡髭拉碴,满脸皱褶,蓬头垢面,几无人型。我想,厄运突袭,一夜苍老,这是命运残酷的速写,也是上天给我一个永久的印记。现在对于我来说,苍老算得了什么呢,如果上天眷顾,要我用生命换回你的健康,我会毫不犹豫立刻死去。

有人说,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这个意外,而且是灾难性的意外,来得那么突然,又那么不明不白,让人猝不及防,不堪承受!“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世事如此无常,变幻如此莫测,几乎击碎了跟随我几十年的生活信念,让我这个自诩不怕事、不惧难的人,第一次实实在在地乱了方寸。浑浑噩噩的我,至今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这几天,我在噩梦里挣扎,拼命地想,你是那么善良慷慨而又与世无争、人人说好的人,我也是几十年力行善事、并无恶行而又临近耳顺之年的人,儿子还是一个初中学生又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孩子,我们家经多年积累眼看能过上无忧无虑的小康生活,为何老天如此不公,让我们遭如此大难?此刻,我在想,一切皆有因果,无常中必定交织着有常,偶然里一定隐藏着必然。从现在起,我要追寻我俩过往的踪迹,捋清人生的脉络,揭开命运的真相,以还原本真。而且,我要努力把它如实地记录下来,等你好了,作为送给你的最珍贵的礼物,恭敬地奉献给你。

夜已很深了,躺在ICU门外嘈杂的家属等候大厅里,我只有一个强烈的愿望,那就是你赶快醒来,我要接你回家,继续过我们平淡而又快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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