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二〇年八月二十八日)
媳妇儿,今天是你住进ICU第七天。上午,你的主治医生覃大夫找我们说事,我进去后,覃大夫让我把你弟弟也找来。我打电话把你正在睡觉的弟弟叫到医院。我和你弟弟到谈话室,覃大夫出来对我们说,你昨天下午体温和血压有点高,很快也就降下来了,目前生命体征各项指标趋于正常,脱机自主呼吸问题也不大,没有生命危险了,这两天要做气管切开手术。我听后不觉浑身一颤,急忙问为什么要切开气管。他说,你已经七天了还没苏醒,以后想醒过来就难了,你昏迷不醒、没有意识,如果气管不切开,有痰咳不出来会憋死的,切开后可以用吸痰器把痰吸出来。我求他再等几天,万一这几天你醒来了呢。他用怀疑的目光瞅我一眼,同意等几天,但不能超过三天。
覃大夫又告诉我们,气切后观察两三天,就可以出ICU,转到普通病房治疗。你弟弟听后,立即说:“不行,不能出来,ICU的条件好,能住多久就住多久,时间越长越好。”覃大夫对他说:“你说的不对,你看看ICU每天进进出出的都是什么人,谁知道这些危重病人身上都带什么病菌,气切后非常容易感染,更何况几乎每天都有死人。生命体征稳定了就应该转走,ICU是抢救人的地方,不是治疗的地方,治疗还得到普通病房,那里更专业。”你弟弟大声说:“出去病情反复怎么办,我丈母娘就是出ICU没几天又返回ICU的。我们有条件,你们不用担心钱的事。”覃大夫睁大眼看他一会儿,说:“等气切后再说吧。”我对ICU一无所知,也是你住进后,我才知道医院还有ICU,所以我一句话也没说。
下午三点多,覃大夫又把我和你弟弟叫到谈话室,说你自己苏醒的可能性不大,有一种大脑植入电极的手术,能促醒植物人,让我们考虑试一下。听说有办法让你苏醒,我们当然愿意试啊。看我们同意,他说等你出ICU,就转到神经外科。不一会儿,他又把我们两人叫到主任办公室,ICU主任和神经外科海大夫给我们简要介绍目前国内电极促醒术的情况,说全国大概有六百多例,促醒率30-40%,费用三十万左右,你还年轻,应该试一试。你弟弟立即表态:我们有条件,我们做。我也同意做。他们说,三个月以后就可以做。我心想,如果植电极能让你苏醒,花多少钱都值得。
你弟弟是你住进ICU的当晚,从北京开车赶到医院的。他回来后,忙着打电话找熟人咨询你的病怎么治疗,忙着与ICU的医生拉关系并买一些水果往里送,对于呆痴的我来说,有他帮忙、有他做主我也就放心了。特别是,他回来的第二天,交给你妈一个银行卡,说里面有二十万元,给你治病用。媳妇儿,你是知道的,我们家的银行卡都在你手上,我连密码都不知道。我只有手机里的两千多元钱,付给救护车后剩下一百多元,你住院的钱都是你爸垫付的。当天就交了三万五千元,后来三天,每天都交两万多,办完医保手续后才逐渐减少。我告诉他们,等我把银行卡解密后,你弟弟的钱,你爸垫的钱,我都会如数还给他们,给你治病是我天经地义、义不容辞的责任,再难也不能花他们的钱。说实话,他们这么做,我充满感激,尽管你父母用仇视的眼神看我,对我不理不睬。
现在已是午夜了,家属等候大厅刚有点安静的意思,就有一个危重病人被推进手术室,随之而来十多个家属,又进入吵杂状态了。手术室与ICU对面,共用一个家属等候大厅,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很难有安静的时候。看来,今晚又要一夜无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