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收起清风剑走到季瑕面前,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悲愤道:“你若是放下手里的剑和心中的执念,他们也不至于死。不管西竹是楚国还是郯国的城邦,只要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就够了,何必再挑起争端?”他是个武夫,国与国之间的相安之道,他关心的是表面的也是无足轻重的——百姓是否活在太平之中。
公孙流冷笑一声:“夏虫不可语冰。真如你说的这般容易,你们为何会对我的过往忌惮害怕?你看周边大国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任意欺凌小国,西竹是我郯国城池,无缘无故成了楚地。百姓尚且会为寸土打的头破血流,你又怎能懂得君王被霸占城邦的耻辱,我只是要拿回郯国的东西。”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到郢都去说吧。公孙流,你回头看看你的三个幼子。”
公孙流眼神闪过惊慌,转头看向身后,最大的孩子才十二岁,他们站在母亲身边默默流泪,此情此境,几个孩子甚至不敢哭出声音。公孙流踢开脚边的剑垂下双手,仰头盯着初夏时节干净无暇的云,淡然的说一句:“气候怡人,你们看,晴空万里。”
可是他的脚下却惨不忍睹。
大门被一队人马冲撞开来,为首的将军骑在马上扫过府内的狼藉和残肢断骸,声色俱厉:“放了县尹,留你们全尸。”
仲昆骂道:“混账,你也要谋反不成?”他从怀内掏出卢侯令牌丢给马上的大将:“我乃卢成侯的都尉仲昆。你们一向敬重的县尹季瑕,真实身份是郯国将军公孙流,他来楚国这二十年隐姓埋名,招兵买马步步为营,就是为了夺回西竹城。”
大将军验过令牌后慌忙从马上下来,请罪道:“是我等愚笨无智,请降罪。”
韩维低声问师父:“公孙流如何处置?”
“先将他关押,择日押往郢都,其罪需司败审讯过后再上报国君。”
公孙流神色黯然,忽走向他踢在远处的剑。
韩维警觉地斥责:“你还不死心?”
公孙流大笑几声,拿起剑欲往颈上抹去,韩维一掌打下他的剑道:“你诚心伏罪,国君或许能饶你一命,再带着你的妻儿躲的远远的,为何着急寻死?”
公孙流反问:“躲哪里去?我是郯国人,楚留不得我,也无颜再回郯国,天地这么大,你让我去哪里?”
公孙流的脚下扑过来一个哭啼啼的小女孩,哭声无辜稚嫩。韩维心中十分刺痛,他不忍公孙流身边的三个儿女孤苦无依,
公孙流道:“你放了我的几个孩子和夫人,任他们到哪里去,做个普通百姓也好,我给你们一个交代。我舍了这条命,希望是死得其所。”
他摸着女孩儿的头哭泣道:“我是个懦弱无能的人,愧对国君的重托,也没能成为一个好父亲。”转头对妻子说道:“你要受累了,夫人。”
能为国而死,这是他公孙流这一生的荣耀,但是,若能成为一个平民百姓,享受儿孙绕膝的乐趣,这不也是他曾经期盼了很久的事吗,可是,没有机会重头再来。
他抬起手中的剑,抹颈而死。
韩维内心五味杂陈,跪在地上哭成一团的几个孩子让他想起自己五岁时的光景,他看向师父。
仲昆知道他在想什么,沉默片刻对着众人和公孙流的幼子们说:“公孙流该死,但妇孺无知,今日就放过你们,望能如你们父亲所愿,做个平民百姓好好活着。”
韩维收起乔临溪的剑,先辞别师父,抢了将军的马匹冲出季府。他在离季府最近的路上打听两家医馆是否收治过一个被剑伤了的姑娘,医馆的大夫告诉他:“那姑娘失血过多,我们救不了,被送到李老先生那去了。”
韩维急问:“李老先生是何人?他住哪?”
大夫慢吞吞道:“李老先生是我师父。顺着这条路往南走,路尽头就是他家,那姑娘送来时脸色刷白,幸亏家师今日在家。”
韩维打马一路向南,路尽头是老先生的家,这条路可真长。
路尽头是条小河,河边不远处有座小宅院,韩维冲进院门就看见坐在石桌旁面色平静的乔原,终于把悬了一路的心放下,问:“临溪姑娘的伤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