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腰侧黏满血的手掌举在乔原跟前轻轻晃了晃:“是真的。”
临溪让他坐下,询问季府的事情:“季瑕怎么处置?你们把他关起来了?”
“他自觉是舍生取义,已自刎。剩下的事情都是师父在处理,我急着来寻你。”
她感叹一句:“有不可夺之志,是条汉子。”
乔原对韩维有再大的成见也不好一直摆在脸上,心中压着无名怒气,只等临溪把伤养好早日回郢都,从此和这人再也不要往来。
人人都在传,西竹的太守仲隆一觉睡醒听说躲过了一场无妄之灾,惊的汗流浃背,乐的喜极而泣,他想到自己平日里对穷苦人布粥行善,手捶大腿高喊:“果然多行善事,能得上苍怜悯啊,上苍真眷顾我啊!”
养伤的几日,韩维顿顿端着药去与乔临溪一起服用,两人孩子气,比赛喝苦药时谁的脸上最平静谁就赢,都装作喝了蜂蜜糖浆。
他常坐在临溪对面小心凝视她,藏不住的满眼笑意。
这姑娘爱笑,笑起来把一双清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看人的眼神直接而坦然,不躲闪不羞怯,韩维还从未见过哪个姑娘有如此勇敢的眼神,每回对上她的视线,要躲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乔临溪捧碗喝药时把发髻上的绿稠发带落到碗中,韩维忙伸手拎出发带,忍不住问:“你对这根发带情有独钟,几年前就见你系着它。”
临溪笑道:“不止一根,我有许多。”
“你偏爱竹青色?”
“是我娘留下的东西。她留给我的东西太少,我就想一直戴在头上,像能感觉她的存在。”
韩维有点同情她,五六个月就被遗弃在林中,与自己一样没有亲人,从一根发带上寻找荡然无存的母亲的温度,也是个可怜人,“你娘一定也想过你长大的模样,还特意留了发带给你。”
临溪摇手笑道:“哥哥把我捡回来时,襁褓里垫着一块竹青色绸缎,是我见绿绸缎漂亮才把它剪成一根一根发带。”
二人正说着,乔原从外走进来,先是冷眼瞥了下韩维,又问临溪刚换过药的手臂有什么感觉。
乔临溪摸着伤口跟他嘟哝道:“会不会留下疤,如何是好?大哥,你说张小公子要是见到我这只血肉模糊的臂膀,他还敢不敢上门下聘,我还挺想现在就回去吓吓他。”
乔原道:“他还敢嫌弃你?”“早知会受伤,不如早点伤了,还起点作用。”
她把险些废掉的手臂说的轻巧随意,像在议论战利品,等不及回去后跟姚青青炫耀这份殊荣。
她笑问乔原:“哪天我嫁人,夫君问起这伤哪来的,我说是行侠仗义赚来的,不知会不会就此奚落我。”
乔原哼了一声:“赚了一身伤,现在满意没,以后别再跟我说行侠仗义之类的荒唐话,你的剑我一并没收。”
“不能啊大哥”
韩维坐在一旁观察乔临溪的表情,表面看似豁达不在意伤口,却始终摩挲吊在脖颈的臂膀,终究是个姑娘家,有几人不珍爱容貌和肌肤。他冷不丁的插入到兄妹二人的话题中,来了一句:“我会负责。”
兄妹二人投来吃惊的目光,似是没听清。
韩维道:“李老先生说赤灵熬汤日日敷上几次,能将疤淡去,我负责寻找这味药。”
乔原被他那句话惊到绷紧身体,原来是这个意思,松懈下身体一口拒绝:“这药虽稀罕,又不是没有,等我们回了郢都,什么珍贵的药材找不到,不劳外人帮忙?”
临溪不愿承情,也跟着点头附和:“不必你劳神费财去寻,我大哥会搞定,这点伤我也没放心上。”
韩维:“你救我两次,也是护我而伤,这个恩我一定要报。”
那日傍晚,夏风徐徐,韩维在房中没见到乔临溪,走出院子望向远处的溪流,落日余辉将小河两岸照的宁静祥和,他慢慢踱步在小河边,欣赏落霞和河对岸的绿色旷野。
走了几步就发现躺在草丛里枕着手臂睡觉的乔原,正要过去招呼一声,又看见被深草遮住的乔临溪。
她穿一身轻柔的白衣,绿稠发带将发丝轻轻挽髻,垂在脑后,手捧一束野花和狗尾草,低垂眉目摆弄手中的花束,平日里毫不起眼的狗尾草在她手中招招摇摇甚是可爱。
韩维第一次从她身上看见女子温婉柔美的气息,她在这片绿草地中白的耀眼,全身发着光芒。
落日暖暖的光笼罩她全身,韩维不敢向前,生怕自己粗糙的模样毁了片刻的宁静,他突然觉得乔原说的对,临溪姑娘天真烂漫身世清白,绝不是他这种拿刀的人可以结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