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桃鸢,正埋头专心缝制一件羊毛毡披风。
听见有人进来,她一抬眼,看到的竟是一身讫部装扮的裴展。他眉目舒展,脸上除了大漠沙砾和风霜染上的几分沧桑,剩下的全是无限眷恋和柔情。
“沐清,我来接你回家!”
桃鸢停了手中动作,缓缓放下针线,默了许久才神色平静的站起身来,“这里没有沐清。”只此一句淡淡回应,却不能掩饰她逐渐红了的眼眶。
裴展大步上前,想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刚伸出手,近在咫尺的桃鸢却不动声色的挪动脚步向后退了一步。
裴展嘴角的笑容凝了一下,遂又舒展开,胳膊不自然的垂了下去,“那好,桃鸢,跟我回家~”
距他半步之遥的桃鸢,身子挺得笔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眼角的泪珠悄然而下,“将军,桃鸢哪儿还有脸面回家?”
虽然这句拒绝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可裴展听出了其中的脆弱和无助,“会有的,你跟我回去,失去的,我全部帮你找回来。”
说着,他又上前一步,打算将人抱进怀里,奈何他刚迈步,对面的桃鸢跟着猛然向后退,直至她的背抵到毡墙,退无可退。
裴展耸起的双肩明显垮了下来,话语里的柔情丝毫未变,“叫我昀致,这是我的字,父母朋友从小都这么喊,或者……你想叫我裴展也行。”
紧紧贴着毡墙的桃鸢没有回应他,只是眼眶里涌出的泪珠哗哗的成串往下掉。他想上前帮她擦一擦,可看看她刻意保持的距离,又忍住了。
不大的毡帐里,在这一刻恢复了片刻的安静,却又不同于往日,多了许多从未有过的情意在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缓缓流淌。
两人面面相觑许久,打破这一刻宁静的,是逐渐恢复理智的桃鸢,“将军,谒伽木没了,与讫部和盟是不是可以顺利进行了?”
裴展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悲哀,深深叹口气后,略带不甘的回答,“叫我昀致。至于和盟,你莫再忧心,谒尔罕虽有不甘,可困于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只能让谒伽昊上位,到时与讫部盟誓这事也就算成了!”
说完,他感觉有些心累,累的不是这些军国大事,而是她一个小丫头,在此刻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是把和盟这件事看的比他这个眼前人要重要!
仍有疑惑的桃鸢接着又是一连串追问,“你怎知我在此处?敕炎的人竟这般不排斥乾人?”
无可奈何的裴展此刻只想翻白眼,但生生忍住了,“瓦勒图你知道吧,他带我来的。此刻他在敕炎统领处商量如何协助谒伽昊尽快上位,外面也有来德在暗处乔装把守,不用担心!”
原来,讫部统领瓦勒图,母亲是乾人,他自出生就随父母在乾国都城盛京生活。到了十三岁母亲离世,他才随父亲回到讫部,之后又接替了爷爷传下来的统领之位。
而裴展,打小就与他认识,也知道瓦勒图母亲之死,是讫部所为。当时,讫部谒尔罕有攻下乾国之意,遂命令瓦勒图父母从中挑拨乾国一些群臣关系,遭到拒绝后痛下杀手,秘密将其母亲杀害,这才导致瓦勒图离开盛京,回到陌生的讫部。
这之后,裴展和他偶尔也曾私下悄悄联系过一两次,但当时两人来往,只述儿时情谊,并未涉及朝政。至于瓦勒图最终选择作为乾国暗线,偷偷为乾国输送情报,则是裴展从军来了隶阳关后。
不过,前些日子瓦勒图愿意刺杀谒伽木,不是靠情谊,也不是凭身世,是他厌倦了这种两国纷争的日子,也想促成乾国和讫部和盟,以换得两地百姓往后安宁。所以,裴展才使唤的动他。
这次,瓦勒图与谒伽昊的想法不谋而合,再加上谒伽木这次的事件并未波及到他,以后在讫部,他怕是要平步青云了。
这不,裴展能知晓桃鸢身处敕炎,也是多亏瓦勒图私下多方探查,然后又扮做他的亲卫才能及时赶过来。
听此一言,桃鸢心底所有的疑团都已解开,凝重的脸上也有了丝笑意。她贴着毡墙挪动几步来到一旁的椅子处坐下,“那便好,既已事了,您也回吧。”
“你呢?打算继续留在讫部?继续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裴展动了怒气,语气中带了几分阴冷。
桃鸢知道自己谋害谒伽木的事没能瞒住他,至此,好像她的真实想法也更没必要再做隐瞒,于是打算干脆说个清楚,“没了谒伽木,讫部还能有什么危险事情,您多虑了,我只是想留下而已。”
裴展眉头紧皱,死死咬住嘴唇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好,“谒尔罕没了储君儿子,你真以为他会咽下这口气?”
顿了下,他眼神犀利的盯着桃鸢眼睛加了一句,“还是你依旧指望谒伽昊?你这次是帮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扫清了障碍,还没让他背上骂名,他现在对你可能是十分感激,但等他坐上首领之位,你确定他不会将你除掉以全自己的名声?”
桃鸢讶然的抬起脸,眼中充满了惊愕和困惑。
她也是此刻才恍然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