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乔是在三天前自杀的。
也就是在答应姜十里周末见面的次日。
尸体是在酒店浴室发现的,死因流血过多。她的整个手腕差点要被切断了,整个人浸泡在满是血水的浴缸里,李乔妈妈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是几小时后了,她尖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姜十里得知,出院以后,李乔没有再回学校。
李父主张让她休息几天继续回去上学,李母想带李乔回家待几天,李乔像个没有主见的提线木偶,被暂时安排在了学校附近的酒店。
事情发生的前一天,也就是姜十里联系她的那天,她收到了吴畏的短信。
吴畏不知道是群发忘了去掉勾选还是故意的,邀请她参加他孩子的百日宴。
也许是后面忽然发现了这项“失误”,吴畏又多给她发了条消息:听说了你的事,身体还好吗?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加油。
这个“鼓励”的短信如一记重击,李乔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被砸得血肉模糊。
她寻死觅活挣扎求解,而对方轻描淡写让她加油。
李乔也在这天彻底向父母坦白了自己和吴畏的事,李父李母被惊慑得无以复加,一向乖巧聪慧的女儿,竟然做出这种出格悖理的事。
他们太过震惊,甚至连打骂批评都忘记了去做。
从不抽烟的李父去楼下买了两包烟,从晚上抽到了天亮。
她死的那天,刚好是吴畏孩子的百日宴。
李乔微信里有许多和吴畏共同的好友,他们都被邀请参加,为了方便亲朋的时间,百日宴安排在了晚上下班。
那天晚上,李乔的朋友圈张灯结彩,而李乔在冰冷的浴缸里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她给姜十里留了一封信,也许预料到了姜十里会因她感到内疚,李乔在信里说。
十里姐,我很快乐。
在真正下定决心的时候,我感到史无前例的轻松。
所以,请不必为我感到伤心或者遗憾。
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
我偶尔只是想,如果我没来这所学校就好了,或者,在我每一次为自己自私的蒙蔽眼睛去接受他的好的时候,都有个人来扇我一巴掌。
不,我不该把期望和罪责放在别人身上。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
我该为此承担。
十里姐,你说人有来生吗?
如果有,我也不愿再来。
我仍旧做不出对的决定。
十里姐,希望你余生幸福,帮我多看看这世界。你能看到美好的那一部分。
——李乔,绝笔
李母把这封信交给姜十里的时候,李父就站在旁边端着李乔的骨灰盒,神色麻木。
他们没有找学校去闹,甚至也没有去找吴畏,李母说,她就该出院第一天就带孩子回家的,这下连人都不能完整带回去了。
李父李母决心带着李乔的骨灰立刻离开宁市,临走前把姜十里叫来,把信交给了她。
姜十里的目光落在那一团黑色的盒子上。
前几天还生机渐显,说着她想明白了的女孩,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滩灰土,蜷缩在黑暗狭小的盒子里。
人的生死真的是件奇妙的事。
不管是多大多小的事,多重多轻的委屈,在生死面前立刻微不足道,化为虚无。
在姜十里离开前,李母叫住了她。
“姜编辑,我希望我女儿的故事,能被你写出来。”
姜十里眼眶通红,大脑混沌酸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母又说:“这是小乔的遗愿,她做错了事情,希望别的女孩别学她。”
姜十里看着几日间憔悴了许多的李母,说出她早该说出的话,“这不是李乔的错。”
李母愣了下,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和姜十里,两个唯一知道真相始末的女人抱在一起,哭得泣不成声。
李父在一旁站着,眼泪掉在了他胸前的骨灰盒上。
啪嗒一声。
而裴彧就站在姜十里身后。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姜十里哭。
她混不吝的外衣只有在痛哭的时候才会完全卸下,在这一刻,她变成了柔软的,没有戒备和顾忌发泄情绪的小姑娘。
他的口袋里没有纸巾,但他想,姜十里这一刻不需要他来安慰。
姜十里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即使在她最脆弱的时候。
但他还是想抱抱她。
裴彧陪着姜十里送李父李母上了火车。
然后载着她送她回家。
一路上,姜十里沉默得看起来有几分寂寥。
她的眼泪无声的流着,像绵延的阴雨,姜十里眼神放空望着窗外,眼泪就持续不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