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本就薄情的赵显付出了自己所剩无几的真心,却被捅得体无完肤,连同帝王的尊严,也被她糟践尽了。
此时此刻,这个让他不堪回首的女人还要他直言不讳。
很好。
赵显的脸色青白发红,卒然毫无预兆地挥袖拂落面前茶盏,斥退众人。
茶盏泼落,洁白的栀子掉下一片花裳。
燕几染香,萧芙白递手捡起,兰指莹洁,在煌煌通明的巨烛下,指间透明染光。
赵显闭上眼,几息之后徐徐张开,眼里映着熊熊火光,“你要朕直言不讳,那好,朕告诉你,高氏诞下子嗣功在社稷,而你,不过一枚弃子而已!”
“萧鼎昌连日调动兵马,陇西数年不向枢密院递交真实的军报和军籍,你的用处早已不是人质,而是他萧鼎昌用来迷惑煌都,暗地里意图谋反的障眼法!”
萧芙白惨白如纸,差点绷不住,她胸腔滚烫如沸,心口起伏,硬撑着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赵显,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赵显站起身,阴恻微笑:“杀了你,萧鼎昌就有名正言顺造反的理由,朕还没那么蠢。”
“朕与陇西早晚有一战,而你,已是无用的棋子。”,赵显走时,扔下这最后一句话。
横眉怒目来到昭宁宫,站在前殿的赵显心绪依旧未平,怀中却蓦地扑入一抱温软香风,高婕妤梨花带雨,一袭绉纱红裙薄如蝉翼,透出肤光,尖下颌紧紧压在他胸膛。
“圣上怎么才来看妾,难道连圣上也要舍弃妾了吗?”,高婕妤泪眼朦胧,不施粉黛的脸一片愀然。
赵显定下心安抚,说:“别胡思乱想,朕这几日事忙,一有空就来看你了。”
高婕妤摇摇晃晃地从赵显身上起来,如霞红纱轻飘飘拂过男人的宽厚手掌,她粉面盈泪,抽抽噎噎时,浑身颤似风中芰荷。
虽无萧芙白艳冠群芳的天姿国色貌,也是一幅风情盎然的小家碧玉景。
“兰儿别哭,朕不是来了吗,等过几日太后消了气,朕带你去向太后请罪。”,赵显温和地拉住她的柔荑,拢着她走向殿内。
高婕妤又呜咽起来,她肩头起伏,声音低哑,说:“这次连兢儿也被妾连累了,圣上,太后会不会迁怒兢儿?”
昭宁宫的女官欲跟进殿去伺候,曹都知适时快步上前,拦身在侧,摇了摇头。
女官掖手止步,二人守在殿外听宣。
只听赵显说:“太后是兢儿的亲祖母,怎会无端迁怒于他,你莫要杞人忧天。”
高婕妤嗔声道:“可妾连贵妃之位都被夺了,母亲受了处罚,兢儿他又怎么抬得起头来?”
赵显沉默几息后,复又安慰:“兢儿是朕的血脉,谁敢让他抬不起头,等过一阵,风头过了,朕再好好补偿你们娘俩,可好?”
高婕妤柔弱无骨地瘫进赵显怀中,二人相携进了寝殿。
*
赵显走后,萧芙白被怄得肝火熊旺。
她眼角嘴角下压,脸色阴沉沉的,四大心腹惶然陪坐,互相望一眼,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夏筠心最稳,先泡上一盏茉莉薰茶,搁在萧芙白鼻子底下,说:“主子先喝上两口,疏肝解郁。”
鲜美热香冲鼻,萧芙白凝神吸着茶香,而后叹幽幽道:“邱杏,你的差事当真已办妥?”
邱杏言之凿凿:“绝对办妥,那张字条我亲手放进了格架上的梅瓶中。”
所有人一窒。
萧芙白目光凉凉,先噢了声,又道:“这个做法倒是别致,想来等到雪中春信时,字条定会被发现。”
邱杏当时没觉什么不妥,可见众人同时摆出一言难尽的神情,心立刻变虚了,她呐呐说:“我。。。。。。可是办砸了差?”
余绒儿觑起细长眼,夸她:“今后主子若想藏东西,定交由你来。”
邱杏唰地红了脸,立刻补救,说:“请主子再写一封,我立刻跑一趟。”
萧芙白端着茶盏贴近唇边,咬着唇壁,闻香不语。
夏筠对她摇摇头,“别慌,人家未必就发现不了,再等等,若等不到,就请主子直接与他去挑明。”
邱杏懊恼不已,窥着打量萧芙白的意思也是如此,方才讪讪不再言语。
“守株待兔,也得找对位置,臣子是进不来后宫禁地的,主子这几日不如多出去走走,东华门外、凝辉殿四周都是禁中买卖,人流纷杂,兴许会有收获。”,余绒儿建议。
“都依你们吧,明日起,随我出门猎兔。”,萧芙白不信抓不到那只狡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