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的渡头区经过白日的喧嚣、吵嚷,此时早已静了下来,也少有人走动。不远处,一位姿影清瘦的青衣公子拉着紫衣少年自天上飞落,正沿着渡头行了两步,脚下是沿河而建的长长的木桩板道。
“萱萱,你跑那么快作甚?”锦觅见对方拽她走得极快,有些纳闷,刚落脚,便瞅到那条魂火起伏、绿光莹莹的大河,瞪直了眼,惊呼:“忘、忘川?”
离忧望着忘川幽幽之水,有一刻愕然,心意动,竟到了这里?蚩刃山中,她仓促带着锦觅离去,除了不想锦觅与火神过多接触,也许还因着她那抗拒不了却必须拈得清的心绪。
她会不自觉地关注他的神情、眼神的每一分变化,揣想他的所感所思,捕捉他眉宇间细微的蹙动,她能在当下予他以最诚挚的温情,可是日后呢?她不敢想。她知道太多的事情,身份又那样卑微,并没有以一己之力便能撼动全局的能力。能力不足,便有许多事情不得不去顾虑,他的性命、亲人、前程……
平心而论,若他因她的介入而失去得太多,她将永远都没法坦然地活着。“可是,倘若不知道诸般前尘以及那些必然会发生的事,我会不顾一切地与他一道,直面命运中的各种变故与困顿吗?”她心一紧,顿觉呼吸再缓,再轻,都是痛的。
“萱萱,你不会真的要带我回花界吧?”锦觅见朋友眉宇纠结得快要打架了,鼻息陡促,肩膀僵了僵,她还不想回去啊!
离忧深吸口气,抑住心口的疼痛,静默许久,才出声道:“锦觅,你为什么会来这魔界?又是谁带你来的?不知道整件事是怎样的,我没法轻易应承你。”
“嗄?”锦觅眨了眨眼,看着对方凝重的神情,不觉有些迷惘,知道了整件事便会应承她吗?歪着小脸认真思索了下,说起今日清早在她的小木屋发生的事。
“锦觅,你这几日安分不少,倘若你向来如此,我和诸位芳主又何需为你操劳?望你日后皆能如这几日这般安分,这辈子就这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长芳主对刚醒来坐在床边的她语重心长地说。
她听着长芳主的话,心中暗自辩驳:这几日被禁足在家,又听诸位芳主轮番说教,并不见得有多快乐啊!可是她不敢直接表现出来,只好说:“多谢长芳主教诲,锦觅日后定会安安分分地当个葡萄精灵,不惹芳主们操心。”
见长芳主欣慰地长出一口气,她便趁此机会问道:“长芳主,那这禁足什么时候结束啊?”
长芳主见她乖巧,态度似乎略有松动:“再过几日,看你表现如何。”
果然,还是得禁足下去,这几日诸位芳主轮番看着她,连玩耍都不能好好玩,她不由得嘀咕了声:“那芳主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
“什么?”长芳主疑惑地转了过来。她暗叫不好,立刻急中生智地说:“我是说诸位芳主有公务在身,又轮番守着锦觅,定是繁忙得紧,可不能让她们这样辛苦了,长芳主应该体恤体恤她们,让她们回去。”
长芳主点点头,眼底激涌着赞许:“难得你如此为他人着想,这几日……”她朝外看了一眼,稍顿,“这几日也并未有什么事。罢了,我便让众芳主离去吧!只这结界还得留着,你仍是不得踏出院落半步,知道吗?”
“嗯嗯!”她强自按下心中的雀跃,故作正经地端着脸。见长芳主走了,才敢对着门外的一个角落欢快道:“长芳主走了,扑哧君你出来吧!”
“所以只是你的一句话,长芳主便撤了让众芳主轮番守着你的决定?”萱萱忽地问起,打断了她的回忆。
她一怔,看着萱萱清秀的脸容透着说不出的诡异,眸底似见出愠怒与受伤,咽了咽唾液,她有种下一刻对方就要撩起衣袖揍她的冲动。脚步踉跄了下,往后退了一步,剩余的,来魔界、种灵芝、扑哧君受伤的事也就三言两语交代清楚了。见萱萱只是眺望江水,静静地听她言语,便觉方才一定是错觉,对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想揍她呢?
离忧眉眼敛下,单袖轻抵心上,抑住心湖中若隐若现的不适。跟她猜想的大致相同,锦觅是被彦佑带来的,为的是找穷奇替肉肉报仇。只是,听着心口竟有些郁闷。轻而易举地就让长芳主改了主意,果然,锦觅一句话,抵得过所有的辩解与付出。罢了,从来便如此,不必放在心上。
只是,长芳主她们竟然这般不济、轻易就让外人将花界的公主带走?念及此,她不禁叹了口气,侧眸看向锦觅,她正一脸悠闲地远眺江景,明媚神色浮泛于眉眼间,与芳主们的操心、她的神伤截然不同。有那么一瞬,她想,长芳主她们可能是对的,陨丹、水镜、一世逍遥,有时候什么也不知,反而比知道太多过得更快活。
正当此时,一道浑朴的吆喝传来:“二位可是要渡河?”
离忧清容一怔,寻声抬首望去,是那戴斗笠的老船家,小篷船近岸,约摸是见岸上有人,招呼了声。
锦觅亦侧目看去,那人正是今日清早渡他们过忘川的船家,船家人好,心慈面善的,划船还不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