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到了,昼夜温差变大,寒蝉在树上感阴而鸣。
夕阳余晖穿过云层、沉入大厦与树木之间,又从握手楼逼仄的缝隙间透出来,遥遥地照亮了欧允的脸。
墙壁上新嫁接的枝丫垂垂缀缀,巨大的白锦龟背竹,绿叶里掺杂着油画般的白锦,光亮厚实,粗犷的气根用了高压水苔发根,生命力昂扬鲜活。
天台上点了艾香,某一瞬,姚宝珊因夕阳和回忆而轻松起来。仿佛回到童年,乡下的爷爷家常年点艾香放蚊虫。薄烟缕缕,身边的事物好像都跟着在浮动,写意画似的,唯独她是静止的。
欧允在另一边画画。画中这盆石榴挂了果,浑圆鲜红,即将送给老欧。
“老欧纯属眼馋我天台上的花养得好。他自己平时疏于打理,还净挑难养的,我说送他几盆他又不要。”欧允自言自语,垂眸浅笑,“老小孩。”
话落,身边的空气渐渐静下来。对画家来说,独处是职业生涯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他认真的身影,侧颜清隽恬静,放下了一切束缚和纷扰。沉浸于画中,拂落心间的浮尘,只需感受画笔带给他的心动就好。
夕阳从这边落下,变成另一道曙色升起在世界那端的上空。它一直都在,并未消失。
暮色带给诗人陨落的惆怅,姚宝珊则想到那曙光降临的一面。突然明白了菜菜之前的话:不需要特定地见一面,她已经接收到了好意。
搬到彩虹邨,心境变得广袤,真的很神奇。
欧允停了笔,身体没动,脚尖一点,凳子旋转过来,半边身子浴在光中。专注地看她,仿佛有流光溢彩从男人浓密的睫毛里溢出。
姚宝珊难得以一副哲学家的面孔思考人生,忽然触碰到欧允火热的视线,脸颊率先浮起两朵酡红,不好意思地别开脸。
下一秒,心想,其实完全无所谓的。她喜欢融化在那目光里。
“阿蛋,水墨和水彩画有什么不同?”
“水墨画是国画的一种,讲究墨韵变化,而水彩画强调色彩层次。如果水墨是一部小说,水彩更像一首诗歌。“欧允把绘画描述得生动浪漫。
“阿蛋,你爱一个人的标准是什么?”
欧允不假思索:“是你。”
姚宝珊:“......”
两人相知相处再到相爱的过程,比日升日落还难找到规律。她好像感受到了传闻里直男的浪漫暴击。不过欧允的回答再次给了她灵光一现: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享受它的存在就好。
比如,时间若是能停留在这一秒,多好呀!
欧允穿了牛仔背带裤,棉质T恤加随性的系带靴、后脑勺扎起一个利落的小啾啾,这种组合穿在大高个男人身上,造型感强烈,毫不违和,反而有种时尚感,雅痞又帅气。
他天生模特衣架身材,从不挑衣服,无论日系森系,或是运动休闲打扮,穿在他身上如同量身定制。也不知道为何今天这身工装尤其耀眼,明明有更多款式的衣服能将他紧致结实的肌肉曲线全展示出来。
被女朋友直白地注视,欧允微微抿唇,尽量不表露情绪,耳垂却泛着害羞的红,他想立刻画下这月光和她笑起来弯成月牙的眼。
姚宝珊看他重新提笔挥墨。
画画中的害羞欧允很快拢了情绪,又变成了所向披靡的大将军。站在书案前,瞳色如墨,目光没有丝毫偏移,冷静地审视画纸上的一切。
酝酿片刻,提笔蘸墨,墨色晕染散开,画面骤然生动起来。
他画的天光,是他心所想的天光,而光里的佳人,是他心上人。那些真心里的表白,将在画中告诉她。
一切变得无比真实,姚宝珊甚至感觉自己伸手,就能触碰到画中的那瓣绿叶。欧允的笔法在她印象中一向冷静锋厉,现在却多了一种平淡珍贵的温度。
*** ***
欧氏祠堂里也有不少勇士图。或策马奔腾,过五关斩六将,或举杯畅饮,雪山、草地、海滩......人物生动,气势大开大合。
这些图其实是个连贯的故事,更像是欧胤当年给自己描绘的一个江湖梦。
“没错,阿欧一直在画这个故事。用梵高的话说就是:我梦到我的画,然后我画我的梦。”
欧允的神情舒缓如初,语调轻快,这是他暂停创作休息时的放松状态。
三十年前,欧胤为这系列作品起了个头,把无尽的想象力倾入了画面里。他不像欧允系统专业地学绘画,足以让每个人都赞叹他笔下的灵动。
继承了欧胤的一切,欧允读懂了他想在画里表达的意思。
“我想帮他画完。毕竟全村现在画功比我好的找不到,也没人比我更了解阿欧。”
“做饼呢?你想当烘焙师吗?”姚宝珊问。
食物能让人感到幸福,暖乎乎地进入胃里慰藉人类灵魂。欧允也有这个天赋。他擅长与创作有关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