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画画得好,长得……”他害羞地低头笑了,“也还不错,但是经过那个意外以后……”
他举起右臂轻轻晃动,这仿佛已经是他的招牌动作。
“我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主角——丑角。”他害羞的笑容不知何时起已经转变成了苦涩的笑,他用力扯起嘴角,“我甚至接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更多的关注目光,可是那时候他们小声议论着的,不再是我的画,而是我的手,和我永远不会再画的猜测……”
“所以你就证实了他们的猜测?不再画画……”
“我也想推翻,但我的左手拿起画笔的时候,太僵硬了……而且,每当我坐在画板前,总是下意识的想抬起右手去拿画笔,我甚至没有意识到它已经不再属于我的身体了。”
“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是啊,所以我才会喜欢待在这里,这层楼里的人不全是你想象的那样猥琐,我们也许奇怪,也确实窥探了别人的隐私,但是只有在这里,我才不会感受到目光灼烧我的痛苦,在这里,我不用成为主角,我完全是一个观众……”
夏席舟将这句话反复咀嚼了很久,我完全是一个观众,旁观他人在这里也能成为一种生活方式。
“可是,塔楼里有那么多……嗯……肢体不完整的人。”夏席舟试图找出最温柔的说法,“我也算,我的后脑勺摔出了一个大坑……”
“不用劝,你如果不去看,怎么知道他们的肢体也不完整呢?”沉墨看着自己右手曾经存在的地方,“对我来说每一次注视都是一次手与身体之间的切割。”
夏席舟想起了她曾经看着无脸大叔,惊恐地问他是否需要救护车,她也曾看着刀疤的额头、黑莓的鼻尖,她的注视,是不是在无心之间,也伤害了那么多的人。
而她和沉墨交谈到现在,她的目光也曾无数次剜过他的臂膀,肢解过他无形的右手。
她想说对不起,但觉得“对不起”这三个字本身,就是一把带着声音的弯刀,只是在又一次提醒:啊!我为我们无法握手而感到遗憾。
这不是他的错,夏席舟心想,保持伤口鲜活不是他的错,没有谁能去责备他伤口的愈合程度,需要责备的,是我们对“完整”、“健全”、“正常”这些词狭隘的定义。
于是夏席舟笑着取笑他说:“我觉得你刚才有一点说的不对,关于你的帅气,我觉得你的帅气和我现在的脸一样,是需要仔细分辨才能窥探一二的程度。”
沉墨愣着的表情一下子舒展开来,他跟着也笑了,头向着一边歪着,眼尾向下耷拉着,像是一只感受到你注视、开心回应的小狗狗。
“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在你偶尔想要从幕后转到台前的时候。”夏席舟提议道,语气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
“好。”
“我要走了。继续向高楼层走。”
“好。”沉墨想了想继续说道,“祝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她看着“老”朋友笑了,转身朝门外走去,她高高挥起手,没有回头。
此刻的迷你自然楼外,正进行着另一场追逐。
刀疤坐在小湖边上,双手撑着后仰的身体,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发呆,也许是在想,天花板的另一端,有个人什么人是否也会想起他,又或许,只是在静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这样悠闲自在,直到尽头。
旁边的黑莓鞋子脱在一边,光着脚沉进水里,拨弄着湖水,看着小鱼绕着自己的小腿游动。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不说什么话,这样的陪伴时光闲适又甜蜜。
“刀疤,你也试试把脚伸进水里,小鱼咬的痒痒的……”
“嗯?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没有吧……”
“嘘……仔细听听看……”刀疤凝神侧耳倾听着。
这一幕像极了一个月前,刀疤冲出门外之前的样子。
“刀疤……”黑莓有点不安,夏席舟不能再出现了,刀疤也不能再被重置了,但愿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救命……有没有人……”隐隐约约的呼喊声从门外传来。
“刀疤!别去!”黑莓看着已经直起上半身,拧着眉看向紧闭大门的刀疤,出声哀求,“太危险……我不能再看着你被重置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