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狗……”院长急忙拦在小杏与夫妻之间,试图继续演出刚才的完美结局。
“不是,是院子外面的狗狗,活的!” 小杏回答得斩钉截铁,“它也需要一个家。”
短暂的沉默被窗外溜进来的晚风吹散得无限长。
终于,陈阿姨开口了,她将温柔的笑重新挂回脸上,甜美的嗓音开始变得发腻。
她觉得领养小杏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于是试图现在就给小杏立一立家里的规矩:“不可以哦!我们只能邀请你来我们的家,外面的脏东西是不能进家门的哦!”
“那我不要你们的家。” 小杏冷冷地回答,她摘掉戴了半天的“乖巧面具”,重回到那个面对别人时孤傲、冷漠、独行的自己。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它!它一点都不脏!我的狗狗是我真正的家人。而你们,和它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它是全天下最好的狗狗!你们可以去看看它的眼睛,比任何人的眼睛都要干净!就算它曾经湿漉漉的、瑟瑟发抖着,我也依然会抱着它,它也依然会温暖我。不,我的狗狗不会愿意看到你们的,你们不配……”
小杏还在吼着,院长控制不住,只好将她反锁在办公室里,赔着笑送夫妻二人下楼。
这里才是她被遗弃经历结束的地方,没有以“被领养”告终,而是以“依偎着坎坷长大”告一段落。
从此以后,她不再寻找一个家,不再找一个空间把她最爱的狗狗勉强塞进去,她决定自己给狗狗一个家。
“狗狗,我们已经转了十五圈了,今天该结束了,妈妈要回去了……”黑莓蹲下来对着它说,按照她往常的习惯,一般在过往楼的回忆里和狗狗绕着小区走上十五圈,她就要强制唤醒自己了。
十五圈,这个数字是她给自己设定的心锚。
狗狗没有像以往一样乖乖听话,停留在原地等待明天,而是继续拉着她向着下一圈奔去。
“狗狗……狗狗……”黑莓眼见着画面里的自己不受控制地跟着狗狗,走向第十六圈,她有点着急了,害怕自己溺在回忆里无法醒过来。
她看到画面里的自己蹲下来,强拉着绳子,捧着它的头安抚它:“狗狗乖,妈妈明天一定按时来,好吗?”
像是着了魔一样,狗狗不听她的安慰,将头从她的双手间挣脱出来,绕着她一圈一圈地走着,直到牵引绳将黑莓轻轻地捆住。
黑莓站起来,绕在身上的绳子落了下来。狗狗急了,它急促地呜咽着,不安地爪子一会儿焦躁地踏着石板路,一会儿又迫切地搭在黑莓的身上。
“乖哦,妈妈走了……”
黑莓决定在自己彻底陷入回忆的泥沼之前,抽身出来回到塔楼世界里。
她将意识收紧,眼神从画面中的幻象中一点一点挪开,直至自己的视线穿过幻象,画面在她的眼中逐渐虚化,她隐约看到狗狗还在她的脚边不安地跳着,她在迷迷糊糊中伸出手,想要再摸摸它的头……
可就在她从幻象中回过神来的那一刻,她恍惚间看到狗狗的头一撇,死死地咬住了她的袖口。
黑莓身体一歪,她甚至感受到了狗狗咬住袖口后向下拽的力度。
接着她的视线完全穿透画面,落在过往楼的现实世界中,她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
眼前依旧是人来人往,各色的人们躲在各自的回忆里疗伤。
不舍得离开狗狗的黑莓已经泪眼模糊,她想要抬起手抹掉眼睛里蓄着的泪水,却被仿佛千斤重的衣袖捆住了动作。
黑莓低头。
只见那个男人不知何时穿过了大半个房间,走到了自己身边。他双手死抓着黑莓的袖口,眼神混沌,嘴里念念有词。
“求求你……”
“叫醒我……”
一瞬间,黑莓竟然分不清拽着她不让走的,到底是自己的狗狗,还是眼前这个脸上带着伤疤的男人。
又或者,他们是同一个人。
过往的幻象与荒诞的现实就在此刻交叠。
他到底是清醒着,还是混沌着?
如果混沌着,那他是如何穿过房间里拥挤的、无意识的人群,走到自己身边,并且准确地抓住自己的袖口的?
如果是清醒着,他的眼神又是如此浑浊,嘴里念叨的词和黑莓进入回忆前听到的一模一样,他抓住自己袖口的时机,是如何与幻象里的狗狗如此统一的,又或者,他知道她的幻象里发生了什么?
黑莓想到这里,抬起未被他抓住的左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